三嫁18

       

        郝繼東回家拿上早已準備好的東西,帶着小秋和兩個孩子,連夜奔向火車站。經過將近三天三夜的顛簸,終於到了伊春,然後搭上了一輛運輸木材的汽車,順路捎到一個叫黑山北的地方。這時天已過了大半晌,一家人飢腸轆轆,疲憊不堪。郝繼東從懷裏摸出一個破破爛爛的信封,瞅了一眼,嘴裏自言自語的嘟噥着:“這個鬼地方,上哪兒找啊。”小秋一看就明白了,郝繼東有些迷路了。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對他們來說,就如同深夜閉着眼走路,哪裏知道東西南北。

        “我們朝哪走?”小秋拉着兩個孩子問道。

        雖說此時早已是春天,但這裏依舊到處是白茫茫的積雪,待時間長了感到渾身徹骨的寒冷。

        “等等吧,應該不遠了。看看有沒有過路的,問一下。”郝繼東安慰着他們。

        “噠噠噠”從身後傳來了馬蹄聲。一家人不由自主的回頭望去,一輛馬車正向他們這個方向駛來。

        “同志,問個事……”郝繼東趕緊擺着手,大聲喊着。

        馬車一下子停了下來,一臉花白鬍子茬的老闆子從馬車上跳了下來。他一手拉住棗紅馬的嚼頭,一手收起了鞭子。

        “什麼事?”老闆子問道。

        “你知道蛤蟆屯怎麼走嗎?”

        “什麼?蛤蟆屯啊,就在前面,翻過這道山樑子再走一段就到了。”老闆子大聲說道。

        “大叔,能捎我們一段嗎?”郝繼東激動的問道。

        “上來吧,我就是蛤蟆屯的。聽口音你們是關裏來的吧?”老闆子一邊讓他們上車一邊問。

        “對,山東的。”郝繼東回答道。

        “拖家帶口的,不是在家粘簾子(惹事)了吧?”老闆子笑嘻嘻的說。

        “沒有,是來走親戚的。”郝繼東趕緊解釋。

        “日頭爺兒快落山了,咱們得麻溜兒點,山樑子那邊天一黑張三兒(狼)挺多的。好了,坐定了,駕,駕!”老闆子回頭喊了一聲,然後揚起馬鞭“啪啪”抽了棗紅馬兩下,棗紅馬立刻打了個響鼻,“噠噠噠”奔跑起來。

        越往前走老林子越多,整個山樑子全部是一眼望不盡的樹林。路上的雪屑飛濺,馬車跑的歡實。一輪紅日正在腦後的天際逐漸下沉,老闆子清脆的鞭花聲和“呦呦,駕!”的吆喝聲迴盪在空曠的山谷。

        郝繼東和小秋此時心情是無比愉快的。想到很快就能到達目的地,禁不住面含微笑的互相望着對方。他們就像脫籠之鵠,暢快地享受着自由自在的空氣。小秋把那條褪了色的圍巾使勁塞了塞,愜意的靠着郝繼東的肩膀,她改嫁張長榮五年了,從來就沒有感受到過一絲的安全與幸福,恐懼、悲涼、無助就像一根根套在她脖子上的繩索,越勒越緊,眼看就要讓她窒息了。郝繼東就彷彿是一道黑夜裏的光亮,讓她看到了一絲希望。她不想再失去這點希望,哪怕這個希望是極短暫的,她也要嘗試着奮力的抓住。郝繼東緊緊握着小秋的手,那雙大手是那樣的溫暖,那樣的有力。

        馬車在坑坑窪窪的路上行駛着,兩個孩子漸漸睡着了。小秋從包袱裏拽出一件小被子蓋在兩個孩子的身上。天終於暗了下來,遠山和樹林黑乎乎連爲一片,老闆子甩的馬鞭更響了,冷風從耳邊呼嘯而過,發出“呼呼”的聲音。

        “到了,前面就是蛤蟆屯了。”老闆子突然開口說。

        郝繼東和小秋一擡頭,看到前面不遠處凌亂的散落着幾十戶人家,都是土打牆的低矮茅草屋,周圍圍着半人高的木柵欄。清脆的馬蹄聲驚動了屯子裏的狗,吭嗤吭嗤的叫個不停。

        “剛纔忘了問你找說了。”老闆子在村口停下馬車回頭問道。

        “大叔,我們找郝繼禮家。”郝繼東回答道。

        “那我先把你們送下再回家。”老闆子說話乾脆利落。

        馬車進村不多時,順着泥濘不堪的街道一拐彎,就來到了一所院子門前,老闆子跳下馬車,隔着籬笆對屋裏大聲喊:“小山東,你關裏來客了!”

        屋裏的燈光閃了一下,一個瘦削的身影推開房門走了出來,伸着脖子尋着聲音張望着。

        “盧大叔,你送貨回來了。”

        “回來了,還把你的親戚給捎回來了。是關裏的,你快出來見見。”老闆子大聲嚷嚷着。

        那人一聽,趕緊裹緊皮襖往院外跑。

        郝繼東和小秋這時也叫醒了孩子,把小被子塞到包袱裏,四個人摸摸索索的下了馬車。

        剛站穩,那個人就跑到了他們眼前,一把拉住郝繼東的手激動的說道:“東子,怎麼是你啊?來也提前告訴我一聲,凍壞了吧?”

        這個人就是郝繼東的遠房堂哥----郝繼禮。

      郝繼東趕緊解釋:“來的匆忙,沒時間告訴你,別嫌棄。”一回頭拉過小秋:“這是我媳婦,快叫哥。”

        小秋這時纔看清來人的模樣:高高的個子,消瘦的面頰,皮膚與郝繼東一樣的黝黑。她小心的微笑着叫了一聲:“哥。”

        “嗯吶。快進屋,外面太冷。盧大叔你也趕緊把馬車栓旁邊,到我家喝兩盅暖和暖和。”郝繼禮高興的對老闆子說道。

        “不了,小山東,你嬸還在家等我呢,估計燒酒都燙好了。改天吧!”說着老闆子拉轉了馬頭,跳上馬車,一搖鞭子離開了。

        “兄弟,別愣着了,趕緊進屋。”然後就伸手幫着提行李,又伸着脖子對屋裏喊道:“大玲啊,咱兄弟從關裏來了,快出來接着。”

        話音剛落,一個胖大的女人跑了出來,扯着大嗓門喊着:“在哪兒,在哪兒,緣不得今早上野巧(喜鵲)喳喳地叫呢,原來是有遠客來啊!快快,進屋,進屋。”

        小秋兩口子還沒看清楚那個女人的臉就被她熱情地拉進了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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