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愛無過

這是我第五篇寫有關“母親”的文章。前四篇分別是《最後的碼頭——追憶我的母親》、《母親的目送》、《母親和她的家禽們》、《布鞋行遠》。

以“母親”作爲主題永遠是文人文章的源泉,而且永不過時。郭沫若說女性是文化的源泉,那麼,母親便是源泉中的源泉,我們必須欽佩和讚美爲母親寫出高昂樂章的人。兒不賺母醜,母愛是無私而偉大的。我寫母親,心生暖意,靈魂安妥。

——題記

母愛比父愛要偉大、溫厚、嫵媚。一代偉人毛澤東、蔣介石一生孝敬深愛自己的母親,但對自己的父親就不那麼關心,甚至有些許怨氣。我也與兩位偉人有同感。

審視世人與母親的關係,我總覺得:對母親敬慕、孝順、包容者多;挾恨厭棄者很少。許多人對母親抱以真實的理解、包容。而理解和包容能產生一種最美好的東西,那便是自覺的尊重。


生活在逼仄的空間和物質與精神都嚴重缺失的兒童少年時代,我母親始終是我心裏的圖騰。每當在閱讀有關“母親”主題的文章時,在自己的內心深處,總會升起一股崇高、偉大和不朽的感覺,因爲她是我聖潔的伊甸園,是溫暖、善良的代名詞,是我情感的軌跡。


小時候,父親對我們(包括母親)總是嚴厲的,有一種專制式的家庭環境。而母親總是包容我們子女。一次,父親因爲我沒有去山上砍柴(他規定天不下雨時我必須去山上砍一捆柴作燃料)而大發脾氣。母親護着我,父親就同母親吵架,他把一隻茶杯恨恨地摔在地上嚇得11歲的我心驚肉跳。母親最後說:“有什麼了不起!?明天我與兒子一起上山去砍兩梱柴不就完了”。第二天傍晚,收工回來的母親果真與我一起上山砍柴。那時到我們田多山少的山下湖丘陵上去砍兩梱柴是件不容易之事,因爲山全是光禿禿的,早被鄉民砍光。我與母親只能去懸崖岩石隙中去割一些毛草。回來後,母親還要忙着給全家燒飯。

如果要說母親有什麼缺點,我覺得她最大的“缺點”就是不夠精明,太大方,有些地方讓人覺得作爲一個女人不太會“持家”。但正是從這些“缺點”中我看到了一個善良有愛心的母親。


上世紀七十年代的中國農村很窮,老百姓有時還要斷糧。我們家境因爲父母親的勤勞日子還好過些。左鄰右舍有時斷糧斷油了,母親常常瞞着父親偷偷接擠他們(父親有些摳門,裏水不出外水不進)。我的記憶中,臺門同年佬駱平的小奶奶常常在家裏沒豬油燒菜時,懷裏揣着一隻調羹來我家“揩油”。此時,母親往往拿着她的調羹用力在結實的豬油甏中翹起滿滿的一調羹讓她拿走,並囑咐別讓我父親看見。她倆的配合頗有些小品“超生游擊隊”的味道。隔壁的“五保戶”趙松奶奶年齡大,無兒無女。與我們一牆之隔,但這堵“火弄牆”有幾塊磚已脫落丟失,形成一個二十幾公分的洞。母親往往偷偷地從洞中塞一些番薯、土豆、南瓜、羅漢豆等東西給她。

1995年開始,母親來到城裏與我們生活在一起。那時,生活條件好多了。母親還是那個性格:樂於善“施”。她內心中總有一種情懷,這就是:施比受更讓她有快樂、幸福感。那時我家裏親戚朋友送來的東西較多,我們夫妻倆也從來不去顧問,任由母親去打理安排。母親就常常把家裏的那些喫的穿的用的東西以串門聊天的方式送給她在城裏新結識的一些老年朋友。

母親就是這樣一個“大方”的人。她的這種善良這種愛,從小就嵌入我的人性的深處,讓我從小看見人性的大愛,這種美感從小撼動着我,影響着我。使我成爲我們三個兄弟姐妹中性格脾氣最像我母親的一個。


如果說父親對我們兄弟姐妹三個是嚴厲和苛刻的話,母親給予我們的愛就顯得更溫柔,更融合,只有一次,我真的讓母親傷到心裏去了。

高一年級第二學期,我不想繼續讀高中了。文盲的父親表示認同,但只讀了二年私塾的母親卻堅決反對。僵持到開學那天,我還是無動於衷。“恨鐵不成鋼”的母親一時來氣,用一塊大石頭硬把自己的食指砸得鮮血直淋,血很快把她那隻左手掌淹沒了。她站在大門口,兀自流血。愕然的我,挑起母親爲我準備好的裝有米菜衣服棉被的擔子,落荒逃向五公里外的學校。我想,此時此刻,對母親最好的安慰就是繼續去上學。

天底下的母親對兒女的情感,乃至生命的狀態,是有很大的濡染力的。母親對兒女不僅有很大的遺傳基因,還有一種潛在的、強勁的同化慾望。這種慾望,從小就通過愛的形式浸淋到兒女的身上的。我感謝母親傳染給我這種健康、熱愛生活的因子。讓我變成現在的我:正直、大方、做人有原則、朋友遍天下。


有母親在的地方,就是家之所在,即使這個母親再醜陋,這個家再殘破,也是溫厚的。


2020年11月9日晚寫於書房。

發表評論
所有評論
還沒有人評論,想成為第一個評論的人麼? 請在上方評論欄輸入並且點擊發布.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