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泣的樹木

我一向喜歡花草樹木,尤其是一些大樹或古樹,更存有一種敬畏之心。


昨天傍晚去學校開車,發現孝坤樓後面一些大樹被砍掉了22棵之多。這些大樹小的至少穿心(直徑)有30公分以上,大的達50公分以上。惋惜之情瞬間湧上心頭。後來,去問了學校保安,他們說要建一個教師停車場。


雖然被砍掉的樹不是古樹,也不是名木(我特意去看了一下被砍掉的村木,其中有20年以上的杜英11棵,還有兩棵有四、五十年樹齡的梧桐樹)。但對於我這個偏愛花草樹木的人來說,有種說不出的感覺。總覺得可惜了…


這讓我想起了小時候的家鄉一件打架之事。上世紀七十年代末,諸暨至我們山下湖的石子公路開通。當時政府在公路兩旁每間隔3米就種有一株高約1.5米左右的樹苗。暑假的一天傍晚我收工回來,看見有個比我小几歲的男孩在公路邊放牛,但牛一直在糟蹋路邊的樹苗,小男孩視而不見。我走過去說:你管好自己的牛,它把樹苗都折斷了。他斜着眼惡狠狠地對我說:管你屁事。這下我就更氣了,上去牽他手裏的彊繩,他不肯給我,還推了我一把。這下,我素心也不講理了,上前就一拳打在他的左頜骨上,再把他打翻在地一陣撕打才解氣。


每個人的生命裏都會有一些難以割捨的人與事。故鄉,曾經是我小時候棲息靈魂與雙足的地方。對我來說,最能牽動我的故鄉之物,除了河江裏的魚,就是洋橋邊的三棵古樟樹和銀河江邊的那一排排一人能合抱的大楊樹。它們都有幾十米高,不僅是我孩提時代嬉耍的好地方,給了我昂揚挺拔的鬥志,也見證着古老村莊幾百年的歷史;而當我日後離開故鄉時,它又是那樣溫情脈脈,常常成爲我的夢境。


回想起上世紀七十年代末,我曾經在家鄉的古樹下乘涼、釣魚。白天在高溫烈日下收割水稻插種秧苗,唯一盼望天早點暗下來,吃了晚飯後可以來古樹下聽老人們講歷朝歷代的故事。工作後回故鄉時,故鄉多枝椏的古樟樹和挺拔的楊樹早已消失。連同那小時候看起來寬闊清潔的“銀河江”也變成了另一個“虎跳峽”。


沒有樹,土地會失去靈魂。在我眼裏,一個村莊,一個校園,甚至一座古城裏的那些古樹的價值,無異於方尖碑之於協和廣場,埃菲爾鐵塔之於巴黎,即使是出於審美或者某種心裏層面的需要,它也應該永遠留存。


“傍百年樹,讀萬卷書。”可嘆的是,和許多珍愛家園的朋友一樣,我們能破萬卷書,卻無力護住這百年樹。


前幾個月,去鄉下一親戚家走訪,看到他的庭院裏有一棵手臂那麼粗的杜鵑樹,上面蓋着遮陽網。他對我說,這棵樹是從山上挖來的遷植到這裏的。他還跟我說,山上挖來的野杜鵑樹比較難成活,遷植後一般要看三年,三年後成活了纔算真正的活了。(據說銀杏也這樣,但銀杏成活率比野杜鵑要高)。這個親戚還對我說,半年前,他們在東陽和諸暨交界的山上看到了一棵大腿粗的野杜鵑。隨後,他們僱好人力與汽車、挖機等一同進山。但在回來的路上被東陽當地政府部門截獲。最後,罰款5000元,樹留下走人。那次,他說虧了近萬把塊錢。但如果偷挖成功的話,他說,少說也可賣五萬塊錢。


俗話說,人挪活,樹挪死。現在有些人熱衷於到處盜挖倒賣大樹古樹。這些古樹的死亡率很高,即使僥倖活下來的樹,也只留下光禿禿的樹幹,成了“斷頭樹”或“骨架樹”,身上還掛着瓶,早已沒有了當年枝繁的萬千氣象。


還記得10年南京的那位“季挖挖”官員嗎?那時,我正在蘇州遊玩,當我聽到這位曾經南京的一把手輕易下令把民國時期種下的幾千棵法國梧桐削足斬首的消息時,我真的是驚呆了。這對多災多難的南京城來說,無疑又是一場災難——不只是生態災難,也是人文災難。


將心比心,我能理解當時南京市民失去大片梧桐樹的悲傷之情。我也是非常喜歡法國梧桐。記得在學校行政樓二樓政教處辦公室時,窗外有一株樹齡約30年的法國梧桐,從春天發芽到5月開花,再到10月結果,11月落葉我一直在見證着。但我喜歡枝繁葉茂、野蠻生長的感覺,但與城市行道樹裏的梧桐樹一樣,一到冬天,花木工陳師傅就把枝椏剪掉,成了光禿禿的的主杆,看上去很不舒服。從2011年開始,我與陳師傅商量,能不能不剪這幾棵梧桐樹,讓其自然生長,一則,看起來更茂盛,另則,天熱時可以給老師學生(尤其是上體育課時)給以廕庇的涼快感覺。此後,四、五年時間裏一直都沒有修剪,每棵樹的覆蓋面達到40平米左右,我的辦公室窗前也變成樹影斑駁。但從去年開始,兩株行政樓東面的法國梧桐又被修剪了!

在中國每一個古村落或歷史悠久的校園裏,古樹已成爲一種歷史積澱和文化內涵。我們應存敬畏之心。

2021年7月6日上午寫於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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