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送你一道深淵

鏽跡斑斑的門頭,在逼仄的街道里顯得有些陰森,才下午四五點整條街都已經像淨街了一樣,林一雙手抱臂裹緊了身上的大衣,腳步匆匆,不敢多停留一秒鐘,更不敢左顧右盼,之前聽別人說過有關這條街一些不好的傳聞,但是從這裏走可以抄近道去往演出場地,她並不想錯過開場時間,這支樂隊從剛剛成立到現在成熟起來,她關注好多年了。

一陣風吹過,林一心裏有些害怕,下意識的又加快了腳步,繞過這條街,再過一個紅綠燈就到了。

時間剛剛好,順利檢票進場,樂手在進行最後一次調試就要開始了,林一看着舞臺,不禁嘴角上揚,內心欣慰極了。

心想:以前老是免費看你們演出,今天終於把票還給你們了,前排最好的位置。轉頭看向觀衆席,混亂中一些人還在拿着票尋找自己的座位,調整坐姿準備安心等待演出開始,不經意間瞟到右邊鄰座卻還是空的,明明都已經搶不到票了,爲什麼還會有空位?

這麼貴的票價,難道不來了?剛想到這,一個高大的身影從身邊路過,在確認了一下票上的座位以後落座在那個空位上,轉頭,四目相對,一張帥氣逼人的臉透着淺淺的微笑,竟有些尷尬趕緊躲閃,林一怎麼也沒想到這不經意的一眼,竟成了她日後深深的遺憾。

音樂響起,滿場的激動,尖叫,熟悉的面孔又出現在眼前,只是這次他們的光芒更加耀眼。

演出很成功,一張大合影後圓滿結束,好像有共同愛好的人總是可以很快相熟,散場後林一也成了粉絲羣聊的一員,每天看羣裏嘰嘰喳喳卻從來不說一句話,只是突然發現了那個鄰座,覺得好巧,便隨手加了微信,聊上幾句,能在這裏遇見,對方也不覺得很意外。

聊到那次演出,林一玩笑道還以爲你不來了呢。對方隔了好久才發了笑臉,表示剛在忙,然後說到自己是趕時間去一家報社送稿子才晚了點,票可是好不容易搶的呢,從他們樂隊剛成立一路看到他們走到現在,開心呀,終於火了。短短的幾句話,莫名的讓林一心裏感到了溫暖,有人跟自己有一樣的期許和肯定。

林一主動做起了自我介紹,對方卻發來筆名,林一覺得特別有意思,他好像跟別人不一樣,這個年代,還可以這樣聊天?

後來得知劉琛名字,知道他喜歡音樂,會彈吉他,還是個作家。這讓林一欣喜不已,如此優秀的青年一定有個特別有趣的靈魂。

事實證明,林一是對的,劉琛總是讓林一一次又一次的覺得驚喜崇拜,從音樂中,從寫作中。不知不覺林一已經被這個才華橫溢的人給吸引了。

兩個人分享日常,分享音樂,分享書籍,喫飯逛街看電影從人生哲學到琴棋書畫,從三觀到五官,無話不談,像是遇到了這個世界上最契合的靈魂。

林一的吉他彈的差勁,劉琛總會耐心的教,一遍不行就兩遍,再不行就直接錄成視頻,在吉他提升上見證了林一的成長,算是良師益友。

連着下了好幾天的雨,終於放晴,飯後兩個人決定去看新上映的電影,由於沒有提前買票,還要等一個多小時林一便拉着劉琛到處逛,又走到了那條陰森的街,林一說起那天一個人看演出走到這嚇死了,劉琛當然也是聽過這裏的傳聞的,安慰林一說到,其實什麼也沒有就是太破舊了,別聽別人瞎說,都是以訛傳訛,我從來不信這些,我只相信,科學 民主 自由。

說完還是一起離開了,偶然間發現了一家書店,便不約而同走進去,書店裝修文藝復古風,轉角處吧檯喝咖啡的同時還可以欣賞窗外風景,劉琛最喜歡卡布奇諾喜歡濃濃的咖啡味,林一說道好巧啊,我們口味相同,只是一直分不清卡布到底泡多奶少還是奶多泡少。然後兩個人在咖啡的做法上展開了討論,聊的旁邊打掃衛生的店員都驚訝了。

眼看着電影開場時間也快到了,慢悠悠的走出來,邊走邊聊,劉琛突然問一句,你相信一見鍾情嗎?

林一沒敢回頭,心裏顫了一下,一副無所謂的表情說了句,不信啊。劉琛有些難以置信,追問爲什麼,林一其實心裏早就知道自己對劉琛已是喜歡至極怎麼敢去說這些,便一本正經的說網上說了一見鍾情鐘的是顏,沒有顏誰會透過你不那麼好看的外表去發現你善良的心靈呀。

說完後悔的想抽自己,但是已經說出去了,又不好意思再解釋什麼,其實自己是相信的。不都說愛情始於顏值陷於才華忠於人品嘛,可是這不還是一見鍾情嗎?因爲遇到了自己喜歡的人,才這麼語無倫次,邏輯混亂。

其實林一在劉琛面前是自卑的,劉琛太優秀,她自己能從中間感受到差距的。儘管她也一直在努力提升自己,整場電影都沒什麼心思看,也在懊惱自己的回答,也許,劉琛並未放在心上,只是隨口一說的話題。

電影結束後,劉琛不放心林一一個人,堅持要把林一送回家,別人眼裏一件小事但是是自己喜歡的人做的還是很開心的,畢竟林一是個特別容易滿足的人。

林一和劉琛還是跟以前一樣分享着日常,音樂,電影,書籍,有趣的事,約好以後的旅行,聊不完的話題,依舊開心。

三個月以後,林一要離開這座城市,但是她誰都沒有說,收拾東西,準備一個人默默的與這座城市告別,如果說對這座城市有什麼不捨,那肯定是劉琛了。晚上聊天劉琛居然錄了一首偶像的歌,改編了的散場曲,像是知道林一要離開一樣,輕快的調子,低沉而有力量的嗓音:

燈已暗了,

舊州歌就要唱完了,

這是最後的音樂,

沒有人需要鼓掌,

只剩下你,

來自異鄉的姑娘,

坐在閣樓上,

想起你的名字我又醉了,

明天不會是末日,

沒有人需要瘋狂,

夜闌人靜酒已盡,

只有我在這裏唱,

沒有公共汽車了,

通向你郊區的住房,

找個大排檔,

一杯一杯到天亮

聽完,林一紅了眼眶,保存下了這條視頻。文字是冰冷的但有一個好處,只要你風輕雲淡的寫隔着屏幕別人看不到你的眼淚。兩個人依舊開心的聊着,並不提即將要面臨的離別。

時間過得太快了,轉眼到了不得不離開的日子,其實林一不想就這麼一聲不吭的離開,她怕再也見到這個能給她特殊感覺的人了,在林一心裏劉琛佔據了很重要的位置,雖然她從未說出口。

劉琛有些驚訝林一的離開,但是他知道,他無法替林一去做一個決定,兩個人面對面聊了很多,之前不曾聊過的話題,對於以後的規劃,選擇比努力重要都是留給對方的話。他們在各自的人生軌道上,他們的頻率可以互相傾聽,或許,始終無法近一步。如此,不該打擾。

在劉琛的目送下,林一上了車,最後一個揮手道別,沒有傷心,沒有不捨,特別開心,在這座城市的最後時光與劉琛一起度過。

離開後,兩人的交流似乎慢慢變得少了,直到現在兩個人已經沒了聯繫,如果不是那些聊天記錄,林一真的會覺得劉琛像是在夢裏出現過。睡前林一習慣性打開電子書看劉琛的新作,想要從最近的作品中捕捉到他最近的心情,可是看的太過入迷,不知什麼時候睡去…

親愛的劉琛先生:

你好呀!

好久之前就想給你寫封信,寄到你那裏,可是我弄丟了你的地址,我現在一切安好,也找到了生活的新方向,這個選擇還不錯。

只是偶爾有些想念你的歌聲。一個月以後,我要回去那座你在的城市,安心工作好好生活,妥協了,是的,我向現實妥協了,我明白了那些所謂的自由不過是逃避現實,喜歡的有些東西有時候也會莫名的覺得很飄渺,不知道到時候,你是否已經去勇敢追求那時候談及的想法,去追求更廣闊的天地了。希望你一切都好!

如果有朝一日我們等來了一次不期而遇,我想那天的陽光定是明亮溫暖的。我想我們可以一起曬曬太陽,看看書,練練琴,去你推薦的幾家店裏品嚐美食,上次說好的旅行也可以去了呢。

寫到這裏林一放下了筆,她明白這些都只能放在內心最深處,她遺憾沒能和劉琛在一起,在那些像極了愛情的日子裏,兩個人都沒有說什麼。但她又明白有些差距註定讓兩人只會是朋友,又或者說對於林一來說劉琛是良師益友。起身折起信夾到一本不常看的書裏,這些,劉琛也未必永遠都不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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