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瞬間穿過大片隨風翻卷的雪花，迅速地向下降落。他們同時發現，自己確實處於一片森林上空，而且，還是一片密密麻麻的松林。這片松林也是一片靈獸森林，夾在兩道不同走向的小山脈之間。森林的面積不算很大，其中卻有不少混亂、駁雜的靈力波動，分別來自多種不同種類的靈獸。從個體的角度而言，能夠被探測到的靈獸都不算強大。但是，它們總體上的數量也不算少。
兩人一同降落到松林之中，各自站到一株落滿積雪的大松樹下面。他們同時屏住自己的氣息，並完全收起自己的靈力波動，防止被四周的靈獸發現。李文信立即發現，他感知到的目標一共有四個。在他們降落之前的十幾秒鐘，這四個目標已經完全散開，分別逃向四個完全不同的方向。幾十股靈力波動正在從更遠的方位往這邊靠近。冷寒也發現，一同靠近的，還有熟悉的共鳴感。
“是小遠和小夢那邊！他們那邊有漏網之魚！”李文信第一時間做出判斷。
“我們要追嗎？”
冷寒轉過頭，看向其中兩個目標逃跑的方向。他知道，四個目標分別往四個方向跑，只憑他們兩個，肯定是追不過來的。
“稍等。”
李文信揮手，示意冷寒先不要着急。一層淺灰色靈力波動從他腳底擴散開來，沿着幾乎完全被積雪覆蓋的地面，一點點地往外側擴張。兩團指尖大小的銀色光點從他的雙瞳中射出，隨即分裂成數百顆蒲公英狀的銀色顆粒，散落到鋪滿積雪的土石路表面和溝壑裏面，消失不見。
“他們兩個跟在後面。和桑院長在一起。整支隊伍正從摩伽城那邊往這裏趕。追擊部隊分成兩路，分別從兩個方向追擊這四個目標。”
“那……我們先去追其中一個？還是分開，各追一個？”
“不能分開，”李文信搖頭，“他們每一個的靈力級別都不比你低。你和他們一對一，未必能完整地活捉目標。我們要一起追一個。”
“哪一個？”冷寒的嘴角連續抽動兩下，像是有些不服氣。
李文信擡起頭，站直身體，閉上雙眼，用右臂往左前方一指，隨即睜開雙眼。
“這邊。這個目標的氣息不穩，應該是已經受傷。”
話音剛落，李文信便立刻化作一道灰色旋風，穿過兩棵大松樹中間的縫隙，向目標所在的方向疾馳。冷寒跟在他身後。
兩人同時用全力向前衝鋒，但都沒有達到全速。錯綜複雜的森林中有無數障礙物，他們必須要騰出一部分精力來規避它們。同時，他們也要避開靈獸密集的地方。對於中低階靈師而言，一直硬撞障礙物必然會消耗自身靈力，也會更加耽誤時間。也正是爲節約靈力和不被注意到，兩人都沒有飛到空中，只是在地面上行動，在高大的松樹中間的縫隙中穿行。由於他們的速度都很快，又沒有表現出任何攻擊性，大部分靈獸都沒能注意到他們。哪怕是主動攻擊型的靈獸，都沒來得及對他們發動攻擊。
很快，兩人同時感知到目標的具體位置。這個目標的氣息很不穩定，時強時弱，確實像是已經受傷，而且，很可能傷勢不輕。兩人一左一右地穿過幾棵交叉在一起的大樹，隨即從幾隻雪白色的大野豬上方飛過。
“在那邊！右前方！還有不到一百米！”李文信低聲喊道。
冷寒用力點頭，沒說話。他也已經感受到這個目標的氣息。而且，他還能感知到，這個目標目前所在的位置是一個冰封的小湖。這個目標應該剛剛逃到湖面上，而且，周圍沒有其他任何靈力波動。他輕輕地抿嘴脣，再次加速，隨即緊跟在李文信身後。他知道，這種情況絕不意味着抓捕這個目標很容易。恰恰相反，這個目標有可能擁有某種極其危險或者極其罕見的能力，比如說，超強的隱蔽能力，或者某種大範圍的干擾能力。李文信說得一點沒錯。以他現在的能力，或許能夠擊殺這樣的對手，但絕無可能完整地活捉對方。
兩人先後繞過一大團比成年人的身體還要大很多的雪堆，再從兩棵大松樹交叉在一起的大片枝椏下方穿過。月牙形的小湖出現在兩人的視線中。冰面呈現出一種幽靜的淡藍色，和湖岸周圍的大片半灰不白的積雪形成鮮明對比。一個全身都包圍在紫黑色靈力波動之中的黑色身影正在冰面上空飛行。這個身影飛行的速度已經變得很慢，幾乎不比慢跑更快多少。除此之外，整個小湖表面及周圍上百米之內再也沒有其他任何生命跡象。
“出手！”
李文信低吼一聲，高舉起右手，向黑色身影做出一個虛抓的動作。一隻灰色大手突然憑空出現在黑色身影的正前方，向他抓去。
黑色身影瞬間轉身，雙腳在空中一蹬，後退十幾米，躲開灰色大手，轉過頭，張開嘴，噴吐出兩圈紫黑色的靈力波。兩圈靈力波瞬間擴大成套環狀，分別衝向李文信和冷寒的身體。
“嘭！嘭！嘭！”
三聲爆炸聲同時響起。黑色身影腳下的冰面瞬間炸裂。上百片細小如柳葉而又鋒利如刀的細碎冰片從三塊冰洞中飛出，高速旋轉，飛向黑色身影身體各處，像是要把他切碎。李文信和冷寒的身體同時被一面幕布狀的灰色靈力波動包裹住，瞬間消失不見。兩圈靈力波先後命中二人身後的兩棵松樹，打掉三枝松枝。眨眼之間，三枝松枝全都在紫黑色靈力的作用之下化爲灰燼。
黑色身影沒有躲，而是原地旋轉起來，整個人變得如同一個陀螺一般。柳葉狀的細碎冰片根本無法傷害到他的身體，只是發出一陣“叮叮噹噹”的響聲。
又是“嘭”的一聲響，黑色身影腳下的大片冰面瞬間爆開。冰面下的大片涼水瞬間凝結成數十道成人手臂般粗細的尖銳冰錐，扎向他的雙腳。最頂端的兩道冰錐分別刺中他雙腳的前掌和後掌，刺破他的皮膚。與此同時，一雙黑白相間的大手憑空出現在他頭頂上方，向他的腦袋張開手心。
黑色身影慘叫一聲，用力往上一掙，強行躲開後面的十幾道冰錐。黑白大手凌空脹大，變得比成年人的身影還要更大幾分，雙掌中心釋放出一股強大的吸引力，強行把黑色身影拉拽進去。
眨眼之間，黑白雙手重新閉合，握成空心拳狀，在湖面上方無序地急速晃動。
隨後，另一面幕布狀的灰色靈力波動憑空出現在小湖的另一側，像被風吹動的窗簾一樣，用力抖動一下。李文信和冷寒的身體重新顯現出來。
“冷凍射線。”
李文信釋放出自己的太極護手，懸浮在半空中，雙腳凌空漫步，雙手不停地左右擺動，不停地描繪一個又一個圓圈。三個大小不一的太極圖案同時出現在他的雙掌掌心和腳下，並同時釋放出黑白相間的蒸汽狀靈力波動，也同時按照順時針方向轉動。
冷寒二話沒說，直接擡起雙臂，用掌心對準亂轉的黑白大手。一道冰藍色的冷凍射線從他雙掌中央噴射而出，徑直鑽入黑白雙掌之內。方圓數百米之內的空間中的冰元素彷彿都受到這道射線的呼喚，爭先恐後地湧向黑白大手的方向。
黑白大手的轉動漸漸由無序變得有序，從激烈變得平穩，最後一點點地停下來。
“好。”
李文信停下手，雙手平放在胸前，做出一個往下按的動作。
黑白大手重新分開，將黑衣人放置到冰面上，化爲一黑一白兩道煙氣，融入到黑衣人體內。
倒在冰面上的黑衣人已經昏迷過去，氣息變得平穩起來，身上的靈力波動也漸漸地減弱。他臉上的面具自然而然地裂成兩半，露出一張瘦長而又蒼白的臉。
冷寒降落到冰面上，快步上前，準備搜黑衣人的身。
“不用搜，”李文信搖頭，“他身上沒有任何東西。”
“啊？”冷寒停下腳步，“‘碎片’不在他身上嗎？”
“不在，”李文信閉上眼，再睜開眼，“他身上沒有東西。”
“那……‘碎片’在誰身上？”冷寒問。
“這我怎麼知道？”李文信搖頭，“我們得先和他們會合纔行。”
冷寒沒有再多說什麼，繼續向前，走到黑衣人身邊。這個黑衣人很瘦，渾身上下幾乎看不見幾兩肉，只有一身皮和一副骨架。他的拳頭和冷寒的小胳膊差不多粗，一雙腿也大約只比散落在地面上的松枝稍微粗一些。這是長期修煉邪術所導致的副作用之一。
“怎麼把他運過去？用空間壓縮？”
“你揹着他吧，”李文信再次閉上雙眼，重新開始感知他的最大感知範圍之內的生命體，“只有八階頂級強者才能用空間壓縮裝活人。”
冷寒心不甘情不願地彎下腰，伸出手，揪住昏迷過去的黑衣人的衣領，用力把黑衣人的整個身軀往上方一扔，隨即用自己的後背扛起這一具幾乎已經沒有多少重量的軀體。
“嗯？”
李文信突然瞪大雙眼，擡起右手，向西南方一指。
“又一個目標正在往這裏移動。他周圍有不少靈獸。好幾個靈師正在追捕他。小葉和他們在一起。”
“啊？”冷寒立即擡起頭，“那……我們現在去支援他？”
“對。”
李文信當即點頭，瞬間沖天而起，向另一個目標所在的方位飛去。他感受到，這個目標更加強大，也更加不穩定、更加危險。
“咔嚓！咔嚓！”
兩聲刺耳的斷裂聲從一片松樹中間響起。兩棵粗壯的樹幹先後被攔腰撞斷，轟然倒地，激起大片的氣浪、浮塵和雪霧。
一道高大的灰黑色身影從折斷的樹幹上空飛過。這道身影比普通人要高大得多，看上去有點像是一隻巨大的黑熊。緊跟在他身後的，是一大羣靈獸。這一羣靈獸是由多種不同種族的靈獸組成的，有白狐，有狍子，還有各種各樣的昆蟲。上百隻靈獸排列成一個不算規則的弧形，整齊劃一地用四肢或者多肢前進，緊跟在灰黑色身影之後。每一隻靈獸的靈力級別都不高，哪怕是其中最強大的個體，都不超過三階。從它們的動作、氣息和外放靈力來看，它們不像是在捕獵，反而像是在護駕。
“站住！”
“停下！”
聲調和口音各異的喝令分別從森林的幾個不同方向傳來。這幾聲喝令全都帶有靈力波動，震得方圓上百米之內的每一棵樹的樹枝都微微顫動，不少針葉和積雪紛紛從樹枝上掉落下來。
十幾名身穿護身皮甲的戰鬥靈師分別從十幾個方向飛來，有的從幾棵樹中間鑽出來，有的從雪堆或者石頭堆後面飛出來。不一會兒，它們就追上灰黑色身影和一大羣低階靈獸，從後方將他和它們包圍住。每一名靈師身上都有三個靈圈，每一個靈圈上的白色、黃色或藍色光點都閃爍着耀眼的光芒。他們排成一個弧度很大的扇形，圍住灰黑色身影和他周圍的靈獸們的西、南、北三個方向。
灰黑色身影毫不停留，調轉方向，繼續往東邊逃竄。每逃出十米左右，他身上釋放出的灰黑色氣流就變得愈加濃重幾分。圍在他身邊的大羣靈獸也漸漸地被灰黑色氣流包圍住，皮毛、四肢都開始由雪白色、米色或深棕色向灰色或黑色轉變，口中發出變調的低吼聲或嘯叫聲。每一個人都能感受到，這個黑衣大漢正在施展一種很強大的羣體精神操控術。他不僅能夠把這些低階靈獸全都變成供他操控的傀儡，更能夠徹底激發它們體內的兇性和隱藏力量，並把它們體內的靈力全部邪惡化，使它們全都變成隨時都可能引爆的強力炸彈。
葉恆遠飛行在十幾名靈師上方的空中。青綠色的漏斗狀旋風圍繞在他身體周圍，高速轉動。八個大小不一的青白雙色靈力漩渦圍在他身體周圍，釋放出更加強勁的呼呼風聲，以及詭異的鳴叫聲。他眯着雙眼，緊盯住聚集在地面上的一大羣靈獸。
灰黑色身影突然停下腳步，站在一堆深及膝蓋的積雪中。這堆積雪原本所在的地方，是一大片崎嶇不平的窪地。此時此刻，越積越深的雪已經把這片窪地完全掩蓋住。他面向距離自己最近的三名戰鬥靈師，張開雙手，並擡起頭，雙眼直視懸浮在三名戰鬥靈師上方的空中的葉恆遠。以他的視力，完全能夠在大片風雪中看清葉恆遠的形體，也能夠感知到葉恆遠釋放出的強烈而純淨的風屬性靈力波動。
圍在窪地四周的上百隻靈獸也先後停下來。相同的灰黑色氣流從它們的身體表面升騰起來，一點一點地熔化它們身下的大片積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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