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猪那羊

在白果坪这个地方,基本上每家都要养几头猪,到了过年,要非常隆重地杀年猪,杀得越大,说明今年收成好,也昭示着来年可以有油水赚。而且杀年猪还要请亲戚来“喝猪血汤”,非常热闹。为什么猪这么重要呢?无非有这么几个原因,一是这里一年四季都是干体力活,大家习惯吃重油,猪油是大家来年最主要食用油来源,二是,平时荤菜也是以猪肉为主,而且一头猪的肉是要来年吃一年的,因为早些年平时想买猪肉很难,而且大部分人经济上也不允许,三是种地得到的粮食其实人自己是吃不了多少的,早些年很少有人收购粮食,那余粮不用来养猪也干不了别的,还有就是平时吃饭洗碗一些厨余垃圾,不用来养猪也很可惜,而且猪是可以卖来换钱的,而且对于当时经济水平下,卖一头猪的收入绝对是一笔相当可观的现金来源。

但养猪是一件很累人的活,因为一头猪大多数情况下是要养一年甚至更长时间,它要吃掉很多粮食还有猪草的,对于小时候的我们来讲,养猪要吃多少粮食我们是不在意的,但是要吃多少猪草我们是很关心的,因为找猪草的活经常是要我们去做的。我小时候也干过,得亏是小学五年级就开始住校,干得时间不长。但是我的经验还是很丰富的,白果坪周边,哪里可以找到好的猪草,哪里可以找到容易装满箩筐的劣质猪草,哪里是大家都知道要早早去,哪里很少有人知道但是路不好走……我都是非常清楚的,以至于后来我在公园、路边看到那些植物,我第一反应是:这个草猪最爱吃。

除了猪,重要的应该就是羊了。白果坪是不怎么爱吃羊的,养羊主要是为了卖钱。正是因为主要用来卖钱,所以羊是比较贵重的。杀羊待客,那肯定是贵客。如果是买羊腿求人办事或者感谢别人帮忙,那肯定盖房、娶媳妇之类的大事。所以,养羊的往往都是吃不起羊的,不舍得。小时候我恨透了放羊,因为放羊我睡不了懒觉,看不成电视,连收音机里单田芳的评书都听不成,尤其是下雨,大人都可以因为干不成农活可以休息,我们却要风雨无阻去放羊,而且羊不吃饱还不能回家,要命的是羊吃带水的草饱得快饿得也快,一饿吧,羊就得叫魂似的叫,特别烦人。

可现在想想,我其实应该感谢那些年放过的羊。因为放羊无聊,我学会了竹笛,让我苦闷劳累时有个娱乐消遣,让自己放松下来,有时候还可以装一个懂艺术的人,上上台、招招小姑娘,满足一下虚荣心。放羊那些年我还读了很多我能够弄到的书,有小说,各种连环画、有残缺的四书五经,有歌词诗歌,有鸡汤文,还有刻印线装版的《千字文》、《万年历》、《麻衣神相》之类的民间奇书。这些书到底给我带来什么样的益处,我也没法估算,我觉得比学校里、课本上学到还要深刻。再有就是写东西,开始是抄笔记、后来仿写顺口溜、山寨小说、盗版古文,最后就喜欢上了写东西,不仅丰富了我的私生活,还决定了我职业生涯。

现在的白果坪,住的人少了,猪啊羊啊当然就更少了,现在自然也看不到放羊的孩子了,所以有时候跟我儿子开玩笑说不听话送回老家放羊养猪,看着他那种担心害怕的样子,对于我来说都是件特别有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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