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去菜巿場買菜，我第一個去的一定是那個阿婆的菜攤。
阿婆的菜攤不大，菜品也不是很多，但她的菜攤絕對是整個菜市場裏最乾淨最整潔的，她賣的菜也絕對是整個菜市場裏最光亮最新鮮的。
阿婆大約有六十多歲，這是我猜的。就像她的菜攤一樣，不管是頭髮還是衣服，她看上去都比別的老太太更乾淨清爽。
阿婆駝背的，駝得有點厲害，似乎總是彎着腰低着頭，像在地上尋找什麼一樣。常年佝僂着背，我總想着她擡頭說話是不是會很喫力。
所以，在阿婆那買了好幾年的菜，我從未開口和她交談過什麼。其實也不全因爲這個不交談，我是個不喜言語的人，而老阿婆似乎也不善言談。
這從面相就能感覺得到。阿婆頭髮花白稀薄，齊耳。兩鬢斑白服貼的頭髮，襯得她的臉特別大。
這是一張突出的臉，有着明顯硬朗的線條。凹陷的眼窩和臉頰，略尖的下巴，顯得兩側顴骨特別聳起突出，而眼睛則顯得格外深邃。
這樣的面相，給人的感覺一般是不太近人的。實際上老阿婆也很少說話，買菜的客人有問纔有答，不問則無話。
客人基本兩個問題，多少錢一斤，一共多少錢。老阿婆答的話也簡單明瞭，基本沒有多餘的字。
這樣似乎並沒有影響什麼，我想只要客人們願意直視阿婆深邃渾濁的眼睛，還有看到那不易察覺的微微上揚的嘴角，他們一樣可以感受到阿婆內心的誠摯和熱情吧。
這天，我照樣第一個上阿婆的菜攤買菜。我像之前無數次一樣，走到菜攤前，不和她打招呼，也不問菜價，就直接挑菜。
我挑好一樣菜，放到秤盤裏，再挑下一樣菜。而老阿婆則一樣菜一樣菜地稱重算錢裝袋。我們全程無語。
我挑好了菜，老阿婆也稱好算好了錢。一手交錢一手交菜，這時，我們纔會對視一眼，表示各自的謝意。
這次的對視卻嚇了我一大跳，阿婆的整個左眼框到整個顴骨一大片都變了顏色，是那種紫中透黑的顏色。面上還閃着一層薄薄的黃色的油光，可能還搽了什麼活絡油吧。
這不像是什麼意外受傷，倒像是讓人狠狠地揍了一拳，我心裏不由得冒出這個想法。
對視其實非常短暫，出於禮貌，也不想讓阿婆難堪，我很快就移開了視線，大步地走開了。
不過，我還是從她的眼裏看到了一絲不自然和下意識的迴避，而她也應該從我眼裏看到了驚訝和關切吧。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誰會向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下這麼重的手呢？我一邊走向菜市場另一頭的海鮮攤，一邊腦子裏不停地想着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