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丨落雪無聲心有痕

文/悠哲

北風呼嚎着揪下楊樹最後一片枯片,這場醞釀了數日的雪,終於在陰沉沉的天空裏飄了下來,朵朵墜地。

這場雪,稀疏於冬日黃昏,濃密於夜晚黑暗。由疏到密,由小到大,越下越大,夜色籠罩在一層白塏塏的童話世界中,都市的喧囂與繁華在這刻寂靜了下來,幾束霓虹搖曳着都市雪夜晚唱,是禮讚?是悲傷?

雪夜,倚門聽雪,是落雪的逸緻。慵慵地靠着門楣,調暗眼線,斟杯暖茶,靜靜地聽雪花在空中綻放又落下的輕縵,靜靜地聽雪花與寒風的暗夜中纏綿的繾綣。讓內心貼在門扉,在這場雪中種下思念,等待冰雪消融,春暖花開。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雪夜邀朋圍爐共歡,煮酒暢飲論英雄,興致盎然暖起江湖蓬船一盞光,無須獨釣寒江雪,柴門同聚夜歸人。吟半首詩,舞一支曲,讓劍氣、酒氣、文氣融匯成一股濃濃的熱流,滌盪內心漂泊的寂寥,讓靈魂能有靠岸的歸依。

白雪夢裏度,撫琴彈冬韻。十朵纖指輕撫古琴,如歌如泣的琴音訴與誰聽?優傷悲鳴地飄出山居,落在枝頭,那是催開臘梅的心曲。紅梅在雪色中晶瑩剔透,傲然美麗。是誰傷了誰的心?是誰劫走了誰的夢?落雪無聲,卻心有痕,人生卻來過,沒錯過。

今天是小雪節氣,順日逢時地下雪,是否有一種天意預示。來年日子的風調雨順?未期歲月的瑞雪豐年?不可而知!時運交給上蒼僅是一種美好期許,交給自己去把握可能更踏實,穩妥,安心。

來到南方後,雪是記憶中流連。缺少冬天雪的洗禮,記憶也變得溼熱,紛雜,凌亂,無序地把四季揉成一團。多雨時能聞到黴味,乾燥時會裂開傷口。那夢裏雪地的潔白,那內心雪色的渴盼,成了那輪邊關月,寒冷的觸手難及,若盞樹影中月色的凝重,虛無。

記得當兵第一次站崗是在雪夜,北風挾裹着大片雪花一個勁地往身上砸。軍大衣能擋雪花,卻難擋寒風,刺骨的風直往脖子裏灌。手中鋼槍冰冷得若握支冰凌,裸露雙手凍得失去知覺。

那時就會留戀被窩的溫暖,留戀曾經的自由。但想到當兵的職責,想到萬家燈火的祥和,想到父母的叮嚀期望,心頭便湧動起一股熱流,把吹打在臉頰上雪融化。任雪水浸溼雪水,洇溼襪子,僵硬雙腳,但內心依然火熱。

冬天室外訓練,多數雪地裏進行。站軍姿時,與風雪較勁的韌勁,風雪雕塑了三個小時不倒的硬骨。那雪地兩道深深的泥水跡,是一次次的匐匍前進用身體硬生生犁開開的,溼漉漉還透出蒸汽般汗氣的衣服,若一株株雪地裏剛鑽出沾滿泥淖的小樹,正迎風拔節成長。

那時的笑是雪花般的純真,一個表揚,一次嘉獎,高興得歡樂與睡夢中酣暢,像北方的雪那樣姿意地內心深處飛揚。雖會消融,但化成雨水後便是一份滋潤懵懂青春成長的營養,一份洗滌繁雜內心蛻變的藥湯。

銀白世界裏只有銀白的雪,還有內心對潔白純真的記憶,還有靈魂嚮往潔白純淨的渴求。人經歷了一些世事後,就多了一份懷疑,多了一份世俗,甚至會在世俗的大染缸裏變色變蝕。年輪清晰刻印了臉龐,卻渾蝕了眼睛與心靈。

窗外雪依然在飄,繁雜心應歸澄淨。那一朵朵白色精靈,正塗抹着內心的瑕疵斑點,把內心所有的不快、所有的喧囂、所有的嘈雜,層層疊疊地覆蓋,重現一個快樂純真的自己。明晨,捧出一個晶瑩剔透、結白無瑕的世界。踏雪尋梅,覓一縷春的氣息。

/悠哲寫於2020.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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