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往事之(1)一封家书

接到母亲电话,正在荒郊野外的铁路专用线上巡检。空旷无垠的荒野、撒着欢儿的西北风,母亲的话语时断时续地传入耳中:老屋的小区开始改造了,房前屋后拆得七零八落无处下脚,不知道能不能抽空回来搭照搭照……透过八十多岁老人的片言只语,体会到寡居的那份疲惫,还有沧桑和无奈。

趁着休息日回了一趟集宁。走到老屋所在的那几栋楼前,眼前的一幕还是令人不禁一怔:到处堆着的土和挖得或深或浅的沟,正在施工的挖掘机呜呜地轰鸣叫嚣着,尘土一波波地落下去又飞起来……

那仅有的三栋四层老楼房,沮丧、无助地伫立在初秋的寒风中,就像住在这里大部分风烛残年、腿脚不便的老邻居一样,手足无措、惊慌失措地看着这热闹的施工场面。

老屋已有四十多年了。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父母带着我们姊妹几个,喜气洋洋地从五十年代苏联人援建的红楼搬迁到这儿时,它们还叫“新家”。新家就像新娘子一样,是时髦鲜活的,是明目皓齿的,也是未来可期的。傲立于周围那些低矮的平房中,它们鹤立鸡群般耀眼。

时光一晃,我们姊妹几个长大成人、外出求学、成家立业。父母像老屋一样,被儿孙们撵着一日日地变老,老屋像父母一样,被拔地而起的一座座高层比得越来越寒酸,越来越落伍。

母亲告诉我,老屋的小凉房马上要全部强制拆除了,看看有什么需要留着的东西赶快收拾收拾。

因为是一个比较恋旧的人,小凉房那堆杂七杂八的破烂里,珍藏着不少关于童年少年某一时刻的记忆。

于是开始了一场庞杂慌乱的整理,也开始了一段寻宝之旅。

这是一封发黄的家书,我从旧物中把它捡起,触摸着那憔悴发黄的信封,仿佛多年的老朋友,又仿佛重拾那段旧时光,心里有些伤感,有些激动。

的确,我只能这样描述了——

它静静地躺在那儿,在我发现它以前一直都在那里,也不知道它在那里被尘封了多久?以至于身上的衣服由白色变成了黄色,上面还有一层厚厚的灰尘,灰头土脸地像它周围的那些老伙计……

—这样说起来心情感觉好点儿,像一个童话故事般魔幻。

它在凉房的书柜、行李箱中已存放了不知多少年,习惯了混迹于旧课本杂志之中,静静地接受被它的主人遗忘的事实。然而,这次被重新翻了出来,不知是不幸还是万幸。

这是一封来自父亲的家书。收到这封家书时怀着是喜是悲的心情,早已忘记。它的出现唤醒了外出求学的记忆。

京城的环境给人的感觉只是拥挤,学校尤甚。校园门口小树林是难得的僻静处所,附近没有教学楼。因为靠近校门,过往的行人匆匆也难得驻足停留。只是每年新生入学报到时才会有拖着行李箱的新生聚此热闹一回,闲暇假日也偶尔举办一些商业推销和文化读书之类的活动,其余大部分时间都是冷清,然却是我读信思乡的地方。

下午课后,常有同学在校门附近徘徊聚集,或是盼望着邮政车的到来;或是等待每个班的信件从邮箱分出来,短暂小聚之后又三三两两地散去。

我常常拿着久违的家书,步入这片树林中,找一张椅子坐下急急撕开来读……。不远处校门口车辆、行人川流不息,汽车喇叭声响过,我慢慢地擡起头,远远的一瞥,温暖的阳光下仿佛置身于世外桃源……

这封信信封开口是锯齿状的,料得当时是用手指甲一点一点慢慢撕开。打开这封信时也许天空下起了小雨,信封上的字迹在水痕下慢慢洇开,有些模糊的痕迹;也许二十年前思乡的泪光在上面匆匆扫过,虽然男儿有泪不轻弹。

学生生涯结束,家书也基本随之结束了。参加工作以后我的生活很平淡(其实以前也很平淡),没有什么波折,也没有什么精彩,书信几乎很少了,除了给老婆写过一两封。

在这个通讯工具迅猛发展的年代,互联网、微信、电话,每一样高科技的发明,都在毁灭着书信的生存。

老父亲离开我们也十多年了,这封家书成了他留给我的仅有几件遗物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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