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故事>男人偷腥生下的孩子,憑什麼讓我領養?

                            1

徬晚時分,我從地裏栽完油菜上來,經過村民三馬家門口時,經常聚在一起打麻將的幾個人剛好散場。

見我扛着鐵鍬悶聲不吭地往前走,他們又開始七嘴八舌地嚷嚷起來。

“那香香和大光,大眼睛、厚嘴脣,還有那高顴骨,簡直一個模子裏脫出來的。”

“這個婆娘真是傻到家了,嘖嘖嘖,把抱來的丫頭當做寶貝疙瘩,結果是男人在外面偷腥生的親閨女。指不定哪天男人把她賣了,還幫助男人數錢,哎,真是榆木疙瘩,怎麼也撬不開!”

“那天下晚,在鎮上,我可是親眼看見趙大光跟一個女人摟摟抱抱,一起進了巷子裏的旅館。”

……

之前,這一幫婆娘多次旁敲側擊,隱晦地暗示香香是大光生的野孩子。

我回家質問大光,他賭咒發誓,說從未做過對不起我的事情。

結婚這十多年,大光肯喫苦,又顧家,家裏大事小事,基本都是我說了算。

我開始相信大光的爲人,但是,耳朵裏閒話聽出了老繭,信念跟着發生了動搖,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現在,她們說起大光和鎮上的女人約會的場景,有鼻子有眼,言之鑿鑿,全村人都知道了,也就我這個二百五一無所知。

她們說得沒錯,香香和大光,兩個長得怎麼看怎麼像,就連脾氣秉性都差不多。

突然間,我大夢初醒,我真是傻到家了,原來大光一直騙我,我一直被矇在鼓裏,還自欺欺人地爲他開脫。

大光都把屎拉到我頭上了,我還能再把頭縮回脖子,裝作若無其事,徒然讓全村人笑話?

我非得讓大光親口說明白香香的來龍去脈。

                                2

我剛走到家門口,大光一頭從屋裏衝出來,繞着門前的空地打轉,香香坐在他肩膀上,嘴裏喊着“坐飛機啦,坐飛機啦!”咯咯的笑聲雪一樣飄散。

果然是親閨女,頂頭上慣了。

以前大光給香香“坐飛機”時,望着他倆瘋,我也跟着笑,現在我只覺得是莫大的諷刺。

我把小鐵鍬“哐啷”一聲扔在大光腳跟前,頓時地上被砸了個凹坑。

大光後退了一步,緊張地問:“怎麼了,誰惹你生氣了?”

我答非所問,大着嗓門,“我氣死了纔好,這樣你們一家三口就團圓了。”

“玉英,那些長舌婦又嚼舌根了?不是說過不要相信她們的胡言亂語嗎?那些人唯恐天下不亂。”大光把受到驚嚇的香香抱在懷裏。

“你還要抵賴到什麼時候?是不是一定要我把你們捉JIAN在牀,你才肯承認?你看看,你看看,她的臉是不是從你的臉上扒下來的?”我扯開嗓門,同時拉過香香,讓她和大光比對臉。

香香嚇得哇哇大哭,大光一把抱起她往屋裏走,我就抓住她胳膊往外拉,至於要拉去哪兒,我不知道,只是想通過發瘋的動作,發泄滿腔的怨與怒。

這時,外面一片漆黑,香香的哭引得狗叫聲連成一片,狗跑到鴨圈旁汪汪地喊不停,鴨子又吵成一鍋粥。

兩個人都使勁,把香香當大鋸拉扯,爭執不下,突然,香香停止了哭聲,雙眼緊閉,渾身抽搐起來,同時嘴角湧出大口的白沫。

我嚇得呆若木雞,半晌,我嚎啕大哭,“香香,香香,你別嚇唬媽媽……”

                          3

十六年前,我嫁給趙大光,可是婚後,我的肚子遲遲沒有動靜。

女人不能生小孩,好像是天生殘疾,就連個下蛋的母雞都不如,村裏人他一句恥笑、你一句嘲諷,口水能把人淹死。

別人生孩子像豬下小仔那麼容易,我們不缺胳膊不少腿,爲什麼偏偏不能生?我們不服這口氣,去大醫院檢查,我被診斷爲輸卵管堵塞,大光沒毛病。

從25歲到35歲,整整十年,我輾轉於各大醫院,從中藥喫到西藥,一年大半的時間,要麼在治病的醫院,要麼在去治病的路上,但肚子就是鼓不起來。

鏡子裏,我的頭髮蓬鬆,我的臉上蠟黃,瘦得只剩一副骨架子。大光擔心我求不來孩子,再把自己折騰出個三長兩短,於是竭力阻止我再去醫院,說沒有孩子一樣能過好日子。

我知道大光這是在安慰我,他的兩個哥哥家有男有女,他的兩個嫂子有意無意,顯擺孩子在家裏整天鬧得沸反盈天。大光自覺在家人面前矮了一頭 ,除非不得而已,平時走對面也不說話。

我沒理會大光的勸阻,繼續鼓足勇氣去醫院通輸卵管,每一次走下操作檯,牙齒打顫,手腳冰涼,像死過一次似的。

就在我被折磨得生不如死的時候,一天早上,大光半夜送客,回家的時候,手臂抱着一個女嬰 ,說是在村頭小橋邊撿到的。

我喜極而泣,看來是老天見我求子心切,憐我太苦,才把這個寶貝疙瘩送到我家。

                            4

瘦弱的女嬰到了我家,一天一個膘,一個月之後,小臉變得粉紅嘟嘟,散發出淡淡的奶香,讓人忍不住地想親她,我就給她取名叫“香香”。

香香的小人兒,如同一粒還魂丹,我一改之前的萎靡不振,精神越來越好,臉上慢慢紅潤起來。

香香長到十五個月,每天在門口咿咿呀呀地攆雞逮鴨,追得小狗蹦蹦跳跳,摔到在地,還拍着手哈哈大笑。

雞飛狗跳,人歡馬叫,我家也有了吵吵鬧鬧的生氣。

我每天帶着香香去田頭,早出晚歸拾掇莊稼。大光不分白天黑夜地開着三輪車送客,回來第一件事,就是抱着香香親,空氣中彷彿都能聞到香甜的氣味。

我常常笑話大光把香香慣上天,其實我疼香香比他更厲害,見不得她受一點委屈,她要星星我不摘月亮。

我倆嘴上不說,但彼此心知肚明,有一個共同的目標。

我們捨不得休息,捨不得遊玩,努力掙錢,省喫儉用,積攢下來每一分,準備給香香做手術。

從香香被抱進我家的第一天,我們就發現她的右腳向內撇了一個90度。

香香一週歲時,我們抱她去醫院,醫生建議三週歲就可以做腳骨手術矯正,視生長情況兩三次不等,但不能超過十五六歲,那個時候骨骼已發育完整。

等到香香四歲的時候,我倆累死累活,終於攢着了三萬元,又跟我的姐姐和弟弟借了兩萬元,給香香做了第一次手術。

手術恢復很好,這給了我們極大的信心,雖然活得辛苦,但我們有盼頭。

可就在這當兒,莊稼地裏、小街菜場、裝卸河碼頭,各種風言風語刮到耳朵裏。

5

有人說我穿補丁衣服裝窮,是想博取別人的同情與可憐;有人說我一張凹臉寡薄的相,害得趙大光沒得親生的子女;有人說這兩口子沒那麼好心,在抱養丫頭身上栽下的錢,保管將來十倍百倍討回來……

平生不做虧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門,身正不怕影子斜,可這些胡言亂語畢竟帶針帶刺,一時之間戳得我渾身發抖,可是,兩三天過後,我就把這些話當一個屁放掉,臭味也就被風颳得沒了蹤影。

然而,我再心大,再笨拙,也不能任由自家男人在外面偷人喫腥吧?不僅如此,我還傻乎乎地給他擦屁股幫他帶孩子,有這麼欺負人的嗎?憑什麼?

一怒之下,我和趙大光撕扯起來,想不到嚇得香香發病。

我和大光急急忙忙把香香送去醫院,診斷爲癲癇病,醫生進一步解釋,這種病多發生在兒童和老人身上,發病原因受刺激爲主。

望着病牀上臉色煞白的小人兒,我淚如雨下,恨不得抽打自己幾個耳光,我怎麼把大人的過錯遷怒到孩子身上呢?孩子不是最無辜的嗎?

我跑到醫院樓梯的拐角,雙手合十求老天保佑我的香兒趕快好起來。

我雖然沒有十月懷胎生她,也把她當做心頭肉,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她的喜怒哀樂,就是我的晴雨表,她快樂,我就高興,她哭泣,我就難過。

她從小體質弱,我抱着她東村跑到西村去求奶,她夜裏發燒,大光又外出送客,多少次我抱着她,深一腳淺一腳地奔跑在去醫院的路上。

我爲她摔了多少跤,流了多少淚,如今,卻傷害了她,小小的她怎麼也不會想到,一向慈眉善目的媽媽,怎麼突然之間變成了要喫人的大灰狼?

6

我的禱告被老天聽見了,謝天謝地,我的香兒病好出院了。

可是,病好了的香香和我生疏了,見我走近,不再像以前那樣張着兩隻肉嘟嘟的小手撲到我懷裏,而是往後退着躲我,眼裏充滿膽怯。

那天晚上,我凶神惡煞的樣子嚇她不輕,我怎麼才能彌補我的過錯呢?

我強行摟抱她,她掙扎着又哭又鬧,我嚇得立刻放她下地,生怕她再發病。

從大光的眼神,我看得出來,他也擔心香香發病,於是,他每天車接車送香香去幼兒園,節假日就把香香放車上,上哪兒都帶着她,晚上回家,他操管着香香的衣食住行,不讓我插一下手。

他們父女親密無間,而我,徹底成了局外人。

我以爲小孩子記憶差,要不了多久,香香就會忘記那晚受到的驚嚇,重新跟在我屁股後面,甜甜地叫我“媽媽”。

可是,兩個月過去,香香除了在睡夢中驚恐地喊“媽媽”,白天卻再也不肯與我親近。

香香不要我了,我傷心、難過、失望,所有的這一切都因大光而起,直到現在他還不肯承認自己的錯誤,說不定哪天他就把香香的親生媽媽領進家門,那也就是我被掃地出門之時。

我有多愛香香,就有多恨大光,香香我得不到,大光我不想要。

思來想去,罷罷罷,與其被全村人嘲笑,被大光當猴耍過後再掃地出門,不如我主動離開,這樣多少還能保留一點顏面。

決心既下,我向大光提出了離婚。

7

我以爲大光會虛情假意地推辭一番,然後欣然接受,沒想到他堅決不同意。

我強忍淚水,“香香既然叫了我五年的媽媽,不管她是誰生的,我都愛她到骨子裏,這一點不會改變。既然我愛她,就成全她回到自己的母親身邊,讓你們一家三口團圓,這對她的身心健康有好處,但是,我永遠不會原諒你……”

“這都哪跟哪呀?你要我重複多少遍,纔會相信香香不是我生的,我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玉英,你不能撂下我跟香香,你一走這個家就塌下來了。”大光急得面紅脖子粗。

“你就是說破大天,我既不可能再相信你,也不可能再被你騙得團團轉!”

“你講不講道理?就是法庭判人罪刑,也要讓人爲自己辯護吧?我的話你一句聽不進,外人的話,反倒句句是真?”

結婚這麼多年,想不到趙大光還有這等好口才,我嘿嘿地冷笑幾聲,然後轉身收拾衣服,準備去大城市打工,前幾天已經聯繫好。

大光攔在我前面,“好吧,我答應跟你離婚。”

我擡起頭,“很好,非常好,立刻簽字,不耽誤你找女人!”

“我和香香去做親自鑑定,報告一出來,我立馬簽字離婚。”他說得斬釘截鐵。

我點頭同意,不在於多個十天八日。

8

在等待親子鑑定報告的日子裏,大光每天臉色如常,結果在他心中,當然鎮定自若。

而我呢?跟大光恰恰相反,坐立不安,對真相的期待,讓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我爲什麼沒有早點想到依靠科技手段來鑑別呢?早曉得結果,早解脫,何苦把自己折磨了這麼長時間?

報告出來的前一天,我一夜沒睡,大光卻打了一夜鼾,難道我真是冤枉他了?

拿到報告的那一刻,我蹲下身,掩面痛哭,下一分鐘,我沿着醫院的長廊,拔足狂奔起來。

大光沒有欺騙我,他和香香沒有血緣關係,啊,香香是我的女兒,香香是我和大光共同的女兒。

我是真傻,同牀共枕十多年男人的話不相信,偏偏被那些無中生有的胡言亂語牽着鼻子走。

信口開河的謠言 ,讓我在痛苦中煎熬了好幾個月,差點讓我做出錯誤的選擇,並親手拆散自己的家庭。

我們身邊,從來不缺這樣惡意造謠的人。

他們上下嘴脣隨意地一碰,滿足了一己的口舌之快,全然不顧在別人的身上劃了多大的口子,給別人的生活會造成多大的損失和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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