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如果有人跟你說,文字不是用來看的,你一定覺得他瘋了。
現實中就有這麼一個“瘋子”,他的名字叫王小波。
王小波在《一隻特立獨行的豬》裏,寫道:“文字是用來讀,用來聽,不是用來看的——要看不如去看小人書。不懂這一點,就只能寫出充滿噪音的文字垃圾”。
爲什麼他會這麼寫呢?
02
這首先得從王小波15歲的一次經歷說起。
有一天,他哥給他念了查良錚老先生譯的《青銅騎士》:
我愛你,彼得興建的大城,
我愛你嚴肅整齊的面容。
涅瓦河的水流多麼莊嚴,
大理石鋪在它的兩岸。。。
他哥說這是雍容華貴的英雄體詩,是最好的文字。
什麼是英雄體詩呢?
英雄體詩本身常用於史詩,宗教,歷史等的記敘,給人莊重沉穩之感。
上面這首詩,既譯出了意思,又保持了韻腳:城(ng)、容(ng);嚴(an)、岸(an),難怪王小波他哥會說查老先生譯出了最好的文字。
反觀另一位先生譯的《青銅騎士》,就差太遠了:
我愛你彼得的營造,
我愛你莊嚴的外貌。。。
王小波說這個先生應該是東北人,因爲譯文有二人轉的調調。
在我看來,這個先生是刻意押韻:造(ao)和貌(ao),而不顧內容是否表達得足夠清晰。
像查老先生譯的“大城”和“面容”是多麼直觀、有畫面感,反觀“營造”和“外貌”譯的是什麼鬼。
特別是“營造”這個詞,抽象到沒朋友。
正所謂“不刻意爲高”,查老先生和另一個先生的譯文水平高下立見。
從那時起,王小波懂得了什麼樣的文字才能叫好文字。
03
在15歲接觸了查老先生的最好文字後,王小波在近40歲的時候,讀到了王道乾先生譯的《情人》。
一句“與你那時的面貌相比,我更愛你現在備受摧殘的面容”,無限滄桑盡在其中,實在是高!
光是看,你體會不到查老先生和道乾先生譯出的那種意境,但是一讀、一聽,你就會發現意境全出。
這就是王小波說“文字是用來讀,用來聽,不是用來看的”的原因。
他認爲,思想、語言、文字是一體的。如果念起來亂糟糟的,意思也不會好——這是最簡單的真理。
他說,如果沒有前輩告訴自己,自己是不可能知道的。
既然知道了,他認爲自己有責任提醒現在的年輕人,向查老先生和道乾先生學習,像他們那樣去寫作。
04
王小波認爲,我們沒必要用晦澀難懂、缺少表現力的語言來寫作。
他說正如法國新小說的前驅們指出的那樣,小說正向詩的方向改變着自己。
米蘭·昆德拉說,小說應該像音樂。
而王小波的意大利朋友告訴他說,卡爾維諾的小說讀起來極爲悅耳,像一串清脆的珠子灑落於地。
王小波雖然不懂法文和意大利文,但他能聽到這些小說的韻律。
這得益於查老先生和道乾先生的文字,教會了他這些韻律。
而他從這些韻律中,找到了詩意。
難怪王小波說:“一個人只擁有此生此世是不夠的,還應該擁有詩意的世界”,
用來讀、用來聽的文字,正是我們應該擁有的詩意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