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從早上一直下到晚上七點才停，雪花遍地都是。
“出去堆雪人吧。”小昕說。
“萬一雪人說起話來，豈不又添一件麻煩事。太陽終會出來，陽光一灑下來，雪人會很難過。”我說。
“真要說起話來，就把雪人放進冰箱裏。”
小昕說完就自顧自穿上厚衣服去了院子裏，我只好緊隨其後。
她做了雪人的頭部，而我做了它圓嘟嘟的身子，後來她又找來了兩根樹枝組成了雪人的兩隻胳膊，雪人的兩隻眼睛是兩塊石頭，嘴巴則沒找到合適的東西代替。小昕還用兩張白紙爲雪人做了一個帽子。
如此一個胖胖的雪人就出現在了雪地裏。
想來雪人總是胖的，沒聽說過哪裏堆了一個瘦弱的雪人，一旦下雪，積雪就多得是，不用也會化掉。
“沒有嘴巴，說不成話，沒有後顧之憂。但有眼睛，至少讓它看看這個世界。”小昕說。
晚上十一點，我打開暖氣蓋上被子沉沉睡了過去。
果然，事情不出我所料，雪人開始說起話來。
“喂，醒醒，醒醒。”
正在睡夢中的我只感覺臉部發涼，好像聽見有人在叫我，一個冷冰冰的聲音。我只好緩慢地睜開眼睛，天還沒亮，我不知道現在是幾點，周圍一片漆黑。
“睜開眼睛了？”
“睜開了。”
“打開個不太亮的燈可以嗎？”它請求道。
我只好坐起身來，手慢慢地在牀頭上摸索，終於摸到了開關。
溫暖色調的橘黃色燈光亮起，眼睛多少還有些敏感，流出一些眼淚來。我揉了揉了眼睛，看了眼時間，凌晨3點15分。
到底是誰有什麼事情非要在凌晨3點時說個清楚呢？
面前是一個雪人，正是昨天我和小昕堆的那個，白紙做的帽子好端端的戴在它的頭上。
“有事就說吧，困得不行。”我打了個哈欠說。
“暖氣太足了，爲何睡覺時也開暖氣？定時不可以嗎？非要開一整夜？”雪人埋怨道。
“天氣實在太冷，尤其是夜裏，雖然有被子，但房間裏也不見得溫暖。”
我只好穿了件厚衣服把暖氣關掉。
“我是你們創造出來的吧？”
“的確如此。”
“就只堆了一個？讓我孤零零的？”
“你本來不就冷冰冰的嗎？會在乎這些？”
“我同你一樣，冷冰冰只是掩飾。”
“有機會，再堆個雪人陪你好了。”
“堆雪人時沒想過後果？”由於雪人只有一雙石頭做的眼睛，所以我無法辨認它的表情，聲音也沒有絲毫起伏，所謂情緒，不存在於雪人身上。
“什麼後果？莫非世界還能毀滅不成？”
“世界毀滅也分怎麼個毀滅法，若在人們睡眠中毀滅，多少不痛不癢，若是人們將它毀滅，豈不是要舉手歡呼？”
“無論如何，總歸是被毀滅掉了。”
“比那個要嚴重的多。”雪人說。
會有什麼事比世界毀滅還嚴重？
“世界毀滅，人頂多死掉了而已，一瞬間的事，大腦還沒反應過來，疼痛的感覺還沒體會到，眼一黑，就這麼消失了，這有何難過可言？除了莫名其妙一點，不過這個也反應不過來。最嚴重的事情，就是眼睜睜地，眼睜睜地看着消失，眼睜睜地看着離開，眼睜睜地看着氾濫，自己卻無能爲力。”
“所以，把你創造出來到底會怎麼樣呢？直接說吧，毀滅也好，眼睜睜地也好，總之，快些說完，讓我接着去睡覺。”
“得得，全都不如你睡覺優先。”
“沒睡過覺？”
“沒睡過，自然不懂這種感覺。”
“過來，進來被窩，關上燈，我幫你把石頭去掉，好好的睡上一覺，你就明白如今這個時間點誰重誰輕。”
“被窩就不必了，躺你身邊可好。”
“可以可以，請自便。”
說完我就繼續鑽進我被窩裏，閉上眼睛睡起覺來，什麼世界毀不毀滅的，凌晨三點，睡覺纔是頭等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