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消失的魚

我沒有叫計程車,而是把她送上了七號地鐵。這樣她的病發作起來,總會有人叫救護車。另外,她也不用出站就能直接進火車站,在不脫離人的視線下,坐上歸去的列車,回到她該回的地方。

太多的人淡化相遇,在某個特別的時分又想故地重遊。我在滿是石灰板鋪成的空地上打轉,想把無的放矢的東西丟掉,可又怕驚動了那個醒來就會左突右撞的怪物;我阻止自己想東想西,由此不得不拼命集中精力去填平思路剛剛遊走劃出的罅隙。

我在站外從A口徘徊到B口,又從B口走回到A口。彷彿丟了什麼,卻又不知在找什麼。好似解脫了,但又捲進新的麻煩。怎麼都覺得我吃了一鍋炒螞蟻。

又有一波來乘地鐵的人從公交上下來,我跑了過去,我必須馬上離開這裏,這裏有風暴。

在門將要關閉之際我正好差半步,卡在了門縫,爲此我破口大罵司機,拒不交公交費。在罵爲我交付公交車錢的婦人時,我結結實實捱了她身邊男人一記重拳。無理取鬧最終是個笑話,可我無法不這樣做,以一件事壓制另一件事。

這裏的每一趟公交都通往南湖公園,我就在此處下了車,忘了告訴你,這就是我和她相遇的故地。她的名字叫妍希,是不是挺好聽,其實她還挺好看。可我打發她走了,是一條有去無回的路,她說那興許是她該去的地方。

下了車,乜斜了一眼午後強光下的巨大石刻,看着上面大紅印章式樣的字有點陌生,五年前的石頭彷彿長高了,紅漆卻黯淡了。確認沒下錯站後,撇開步子徑直向裏走去。

紅褐色彩葉草鑲着金邊長在一排低椅旁,背面是一大片竹林。我坐在了椅子上,看大片齊整的藍色鳶尾向後延展,更遠處傳來遊樂場孩童們的吵鬧聲。我四仰八叉地擡頭看天,天空肯定刮過大風,荒漠色雲翳恣意百態、厚薄不一,發散着紅彤彤的暗光,其中的一片雲後面一定藏着太陽。不一會兒我的眼睛裏也浸染上了斑駁的紅。

我腦袋裏總是閃過一道道人和事的影子,可無法捕捉住到任何一樣。好幾次快要將思維定格聚焦,可它們如金蟬脫殼的蟬,忽的又不知跑去了哪裏。豆大的汗珠擠出腦門,我腦袋裏也颳起了風,思緒含混不清地發出嘶嘶的怪叫,扎堆般在腦海裏橫衝直撞。我一定是走火入魔了,那就走火入魔吧,這樣最好。我漸漸變成了一個光點,在泛着白光的迷宮裏一直兜圈子,一圈又一圈。

風有點涼,看來是到了傍晚,頭上的汗如冷雨般貼着皮膚。我漸漸聽到三三兩兩的嬉笑聲,眯眼看,來南湖公園裏散步的人多了起來。循人多的地方望去,陽光下瀲灩的南湖發着五彩的光喚醒了我的意識,原來我一直在避免想她。可我看到湖上有她的影子。

妍希,你怎麼回來了,我向湖水走去。

走近,驀地人消失在水裏,沒有一絲浪花,如湖裏受到驚擾的魚匆匆遊走。哦,我想起來了,你上次生病,不知道怎麼吵了起來,你硬生生跟我分手。可今天清晨你好似又跑到了我的夢裏,你還活着對吧,我想一定是的。

我下了水,順着湖面你出現的影子處追你,遊着遊着,水結成了網將我捆縛。乍然間想起你從來不會游泳,這是一湖水的思念,變成了流動想你的網,越收越緊。我累了,水面開始冒泡,我釋然地吐出肺裏最後一點空氣,水裏的你頃刻變得清晰無比。

太陽第二天升起的時候,我卻發覺自己躺在女人的腿上。"你知道嗎?昨晚你睡覺的時候,說自己變成了魚。"妍希笑嘻嘻地聲音很悅耳。

我緊張地望着她,昨天的事我什麼都不記得了,似乎除了她我所有的記憶都消失了。我驚疑地摸了摸自己臉,"我沒有變成魚……看!我臉上沒有鱗片。"

我正面看向她的時候,一對溼潤的睫毛合在了一起,熱烈的紅脣正俯身向我靠近。我覺得她真的變成了魚,向我游來,我愜意地也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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