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曾是黑帮的“父亲”

                            (1)

尼欧·佩里,一位三十五岁的单身男人,一年前,他的父亲去世了,需要他从英国南部回来,回到伦敦主持葬礼。

这是他住在伦敦的第二年,和往常一样,他收拾好一切,坐在沙发上看伦敦时报,等到七点半出发去教会做早课。

在他看报子期间,家里仅有的三位仆人却异常忙碌,他们都是看着自己长大的老仆人,年龄在五十岁左右,虽然他们年纪有些大了,但做事有条理,能把他的生活打理的井然有序,不过唯一不足的是家里没有生机,总是死气沉沉的,没办法,尼欧接连失去亲人后,给他带来的打击太过沉重了,也渐渐改变了他的性格,变得有些沉默寡言了。

能带给他温暖的,就只有这三位仆人了。

大卫是司机,喜欢没事儿喝点小酒,脾气有些火爆,但人很大方。

乔治是管家,管理家里的财务以及安排好他的行程,工作很认真和严谨,非常喜欢小孩子,大概是因为年青当过家教老师的缘故吧。

苏珊是女仆,负责家里的卫生打扫以及三餐筹备,她总喜欢笑,人有些憨厚老实。


                              (2)

“大卫,你又喝酒了!”乔治站在黑色的小轿车前,双手叉腰,低头嗅了一下车内人的气味,立刻拈住鼻子,一脸无奈。

“没什么,老伙计,你闻闻,真没有喝多少,是你的狗鼻子太灵了。”大卫压低了一下帽子,手放在方向盘上,自信的说着。

“不行,今天要去教会,经过主街道,那儿人车特别多,还是换我来。”

乔治说完后把车门给打开了,半扯半拽的把大卫拉下了驾驶座,跌在地上的大卫抱着他的腿不撒手,开始耍起了酒疯。

尼欧被屋外的喧闹扰了清净,眉头紧皱,瞥了一下两位过半百中年人的胡闹,他也只能揉揉太阳穴,看了一眼摆钟,七点过一刻了,想着今天还是不坐车了,叫一辆人力车就好了。

“苏珊,我忘带了《圣经》,麻烦你去书房给我拿下来。”尼欧一边说一边穿上黑色的大衣,不一会儿,苏珊下来了,把书递给了他,就在他要出门时,她看到了沙发上的围巾,急忙赶到门口。

“等等,尼欧少爷。”

尼欧站在台阶下,等候着苏珊把围巾一圈一圈围好,看着她慈爱的笑容,突然想到了自己很早过世的母亲,记忆中母亲的模样淡了,非要说母亲的样子,大概就是苏珊这样吧,她自带的母性光辉总是那么耀眼,可老天总是那么不公,苏珊自己的孩子没有一个存活下来的,而她就把失去孩子的爱给了自己吧。

“苏珊,你可以不用叫我少爷的,叫我尼欧就好。”

苏珊摇摇头,微笑着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在她看来,她已经习惯了这么叫尼欧了,没办法改了,她也不想改了。

尼欧从黑色轿车旁走过,两位半百人还在打闹,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


                            (3)

“站住,再不站住,开枪了。”刚出大门的尼欧站在门口,隔得远远的就听到警察的追喊声,他也没在意,招呼门口的车伕过来,车伕刚走半里不到,一位蓬头垢面的女人迎面而来,怀里抱着脏兮兮的一块布包,在擦肩而过那一瞬间。

女人把怀中的东西往左一扔,歪头对尼欧说:“救我女儿,求你了。”

然后一颗子弹刺穿了她的头,血水溅了尼欧一脸,车伕吓得扔下人力车跑了,而与此同时,尼欧没有多想就奋不顾身跳下了人力车,翻滚一圈,匍匐在地,双手接住从高空坠落而下的那块脏兮兮的布。

女人早就跌倒在地上,血水浸红了她的身体,还在不停往外冒,流到了尼欧沾着尘土的鞋边,尼欧惊魂未定,木讷的站着,喘着粗气,远远的看着她,等待着女人最后的遗言。

“孩子,她,她是无辜的。”女人说完就断气了,眼睁的圆鼓鼓的,看着那脏兮兮的布。

“快,跟上,磨磨蹭蹭的。”半歇半跑的胖警察对着新人警察叫着。

“师傅,不要紧了,她都死了,慢点有什么关系。”新人警察完全没有想跑起来的意思,胖警察一想也对啊,两人就慢悠悠走起来。

不过这倒给尼欧留有足够的时间,他的脚在救孩子时扭到了,脚踝肿痛的厉害,眼下不用跑就可以离开。

两个警察等走到了女人身旁时才意识到,她抱着的孩子没了,那是某个大人物的私生女,没处理掉是要掉脑袋的。可周围没有一个人,附近就只有几栋别墅,说不定有人能提供线索。

新人警察立刻到电话亭叫来帮手处理尸体,自己和师傅一起去搜查,如果能找到最好交全尸,没找到就说打斗扔河里淹死沉湖底了,反正这事儿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


                          (4)

“哦,天啦,尼欧少爷,这是怎么了,赶快进来!”苏珊刚成功劝架了两个老小孩儿,正拿着扫帚清扫前院。

“我没事的,给,你自己看着办。”尼欧将怀里脏兮兮的东西交给了苏珊,用余光瞥了一眼门口,两个警察快过来了,看了一眼自己沾着血迹的糟糕样子,意识到事情没自己想的那么简单了。

他一边脱掉自己的外套,一边招呼坐在台阶上擦皮鞋的乔治过来,还不忘吩咐苏珊赶快进屋,把这块布烧了,把里头的孩子给藏起来。

“来,握紧拳头,狠狠打我一拳。”尼欧边说边握紧拳头。

乔治连连摆手,吓得眼睛都掉地上了,整个人慌慌张张的,尼欧懊恼看着快要出现在眼前的警察们,急的直跺脚,不想突然被一拳揍倒在地,鼻子流出了浓浓的血来。

“住手,你个疯子。”新人警察立刻上前制止,一把推开了那个醉醺醺还有着大块头的大卫。

“你,双手抱头,蹲下。”新人警察拿出警棍,对着那大卫就是狠狠几下打,大卫怕了,就老老实实蹲下了。

后来的胖警察跟着过来,笑着把他扯到一边,轻声训斥他:“谁他妈要你多管闲事,刚入这行,我懂你有正义感,想着惩恶扬善,但你眼睛长哪儿了,看不出来,这几个人关系不错啊!”

胖警察转身立刻换上笑脸,迎了上去:“这位是尼欧·佩里先生吧,听说您不日要被女王册封为伯爵了,可喜可贺啊,还希望以后多多关照。”

尼欧自己听到后先是一愣,自己都不知道这个消息,要是早知道就不用白挨这一拳了,身份和地位真是一个好东西。

“哦,是这样的,有一名犯人带着孩子逃跑,犯人抓到了,孩子不见了,希望能行个方便,毕竟这是公事儿。”

“当然,请便。”尼欧笑着接待他们,开门带他们进了客厅,唤苏珊倒咖啡接待二位。

两位警官摆手说谢谢,其实也没多认真搜查,只是把所有房间打开一下,远远看一眼。

苏珊看了一眼在楼上的两位警官,趁他们不注意,扯了一下尼欧的衣袖,有些紧张的说:“尼欧少爷,孩子在厨房,倒咖啡时她就要醒了,我怕她会哇哇大哭,怎么办。”

尼欧拍了一下脑袋,他原本以为苏珊能够聪明一点点,把孩子藏到地窖或者仓库也行,现在真是遇到大麻烦了。

他看一眼楼上,估算着剩余的时间,可计划赶不上变化,孩子哇哇大哭了,楼上的警官顿时警觉了起来,噔噔下楼,尼欧抢先一步把孩子从厨房抱了出来,等两个警察下来时,看到的是尼欧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哄着怀里的娃娃。

胖警察想开口询问,人也故意凑近一些,刚进屋的乔治立刻插了进去,略带伤感的说:“抱歉,尼欧少爷,莉莉没有找到,她也是真狠心,抛下了孩子。”

“莉莉,她是谁?孩子,又是谁的?”新人警察一个没注意,脱口而出,急的胖警察踩了他一脚,可话说出去了,也收不回来了。

尼欧面带愠色的瞪了一眼新人警察,让他知道自己的失礼,故意起身抱着孩子,硬塞着给他们看。

“怎么了,你把我的孩子当成罪犯的孩子了,好好看看。”

“好像有点像,有,有点像。”新人警察被胖警揪了一下后,才哆哆嗦嗦回答,心里埋怨师傅就知道让我做坏人。

“嗯,你确定。”尼欧提高了声贝,眼神带着凶狠与威慑,这让新人警察有些害怕,特地揉了一下眼睛,盯着哭的小脸皱在一起的婴儿看,越看越不确定,毕竟之前看的时候小脸黑乎乎的。

“我,我,我,不,不知道。”还不待新人警察说完,胖警察立刻转移话题,和稀泥起来。

“哎呀!你看,我这徒弟,人年青,做事儿没过脑子,还请尼欧先生包涵,不,是尼欧伯爵包涵。”

尼欧听到这话,提着的心才放到肚子里,他还真怕这个新人警察较真下去,后背都紧张的出汗了,加之脚踝受伤本就隐隐作痛,还要强撑站着,导致整个人都紧绷着。

“这样吧,表示歉意,我和户籍科的同事说一下,让他待会儿上门,给您的孩子进行登记吧。”胖警察一边说一边推搡着新人警察出了门,硬按着他脑袋一起鞠躬表示歉意。


                          (5)

出了别墅门的新人警察心里还是觉得这事儿有蹊跷,嘀咕着:“奇怪,长得挺像的啊!怎么回事儿。”

胖警察不屑的拍了一下他脑袋,看着别墅说:“混小子,你管那孩子长得像不像,还不如多长个脑袋!看你可怜,你可别告诉别人,你知道女王为什么要给他伯爵吗?”

新人警察愣愣摇着脑袋。

“过来,凑近点,你知道英国南部有一个很厉害的黑帮吗?这位尼欧·佩里,就是它的老大,前些年他老婆在他火拼时,被自己给误伤开枪打死了,他随后血洗敌对帮派。由于事情闹得太大,政府不得已应民众要求打击黑帮,南部那帮警察个个都怕他的黑帮,也不知道尼欧怎么了,性情大变,爱好和平了,与警察达成和解,自己隐退。”

“天啦,我刚才,居然那样,简直不要命了,不过,师傅,你是怎么知道的。”新人警察好奇的追问。

“这个嘛,算了,你是自己人,那我告诉你,我有一个亲戚在南部的警察高层,和谈时见过一面,他和我说起过他。”胖警察一脸得意满足的看着眼前没见过世面的徒弟。

“不对啊!他都是黑帮老大了,干嘛还对我们那么客气。”

“哎呀!你是不是傻,都说了隐退,把动静弄大了,敌家会寻仇的,我敢打赌,这儿就你和我知道他的身份。”

两个人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说着,开始搜查下一家。

“天啦,你受伤了。”苏珊扶着刚才站都站不稳的尼欧坐到了沙发上,将孩子递给乔治。

“没事儿,只是脚扭到了。”尼欧躺在沙发上,额头的汗水都湿了额前的金碎发。

“还是你来抱孩子吧,我去拿药箱给少爷包扎。”乔治对着苏珊说,并把孩子递给了她。

抱着孩子的苏珊,哄着她睡,可她一直都没有睡,哭的没完没了。

“苏珊,能让孩子安静一会儿吗?太闹了,头疼。”尼欧憔悴看着苏珊在眼前晃动的身影说着。

苏珊抱歉的走开了,去了厨房,乔治正给尼欧擦碘酒消毒,好几次擡头,想问点什么,可最后选择了闭嘴,他知道这个孩子应该就是罪犯的,至于尼欧少爷为什么要救孩子,他想了一下,大概是觉得孩子是无辜的。

“乔治,大卫在哪儿,我要出去一趟,孩子是饿了,我得买奶粉,买点布回来,给孩子做衣裳。”苏珊左肩揹着一个大袋子,怀里抱着婴儿,急匆匆披了一件厚大衣。

“等等,苏珊。”乔治刚好给尼欧处理完了伤口,立刻叫住要出门的她,把孩子轻轻抱过来,特意让她穿好衣服,裹好围巾,告诉她:“你放心去吧,我会照顾好孩子,而且从今以后,她就是我们这个家庭的一员了。”

尼欧没有说什么,微眯着眼,觉得有些犯困,模糊间听到了妻子的声音,她在说:“尼欧,我恨你,你不仅杀了我,还杀了我肚子里还未出生的孩子。”

又是这样,尼欧猛的睁开眼,额头上出了一层细汗,对妻子的愧疚,对孩子的愧疚,快要把他压的喘不过气了,以为换一个地方,会好点,还是一夜又一夜的失眠,妻子离世时的恨意,让他久久无法释怀,随着时间推移,没有一丝减淡,今天救这个孩子,是为了弥补点什么,或者让自己心安一些吧。

咔嚓咔嚓几声响之后,他翘着二郎腿,狠狠吸了一口雪茄,又缓缓吐出来,他也不知道这是第几根了,反正整个屋子都蒙上了一层烟雾。

乔治抱着婴儿,站在窗外,看着屋内的人,满是心疼,然而却无能为力,但看着眼下抓着自己手指开心笑着的女婴时,却欣慰的笑了,冥冥中觉得,大概这是上帝送给尼欧少爷的礼物,会让他走出黑暗,迎接光明。


                          (6)                           

“安妮,快下来,你的父亲要去做早课了。”苏珊站在楼梯口喊着。

“苏珊,我可以不去教堂吗?天太冷了。”安妮缩在被子里,一脸不情愿。

“不下来,我要大卫来喊你起床。”苏珊叉着腰,一脸无奈。

“不!我马上下来。”八岁的安妮一下子掀开被子,跳下床,在衣柜里翻找出一条粉红色的长裙穿上,赤脚噔噔就下了楼。

至于她为什么怕大卫,大概是因为他长得有点凶,满脸落腮胡子,而且他说话声音本就很大,如果生气,那就更可怕了,有好几次自己调皮捣蛋,苏珊就让大卫来教训她,大卫还没说话,眼睛一瞪,她就吓哭了。

“嗨,早啊!爹地。”安妮看着坐在沙发上一本正经看着报子的尼欧问候。

尼欧也只是点点头,什么也没说,继续看报子。

“喔噢,乔治,你真好!”安妮立刻抱住了刚进门乔治的大腿,兴奋的接过他拿在手里的漫画期刊。

“早啊!我的安妮公主。”乔治单膝下跪,手接过安妮伸出得小手,在她手背上轻轻一吻。

安妮兴奋的拍起手掌,乱糟糟的一头金色长卷发也飞舞了起来。

“哈哈哈,我也是公主了,不过我没有白雪公主的七个小矮人!”

当安妮还沉醉在高兴里时,门又开了,大卫哈着气,脱掉毛茸茸的大外套进门了。

安妮一下子躲在了乔治身后,扯着他的衣角,只露出半个脑袋,打量着大卫。

大卫眉头皱着,挠了一下脑袋,弯腰看了一下安妮,故意做了一个鬼脸,大手一下子把安妮举了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肩膀上。

安妮虽然脸绷着,可还是忍不住咯咯笑了,大卫不生气的时候还是很好的,偷偷带自己玩,买苏珊从不允许自己吃的美味。

尼欧看了一下手表,放下了报子,就双手交叉坐在,静静看着一屋子的热闹。安妮,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女儿,改变了这个死气沉沉的家,苏珊因为她变得更睿智了,乔治因为她变得不再那么死板了,连最爱喝酒的大卫都戒酒了,自己好像也变了一点点,变了哪儿,还不太清楚,反正就是噩梦少了,能睡觉了。

“苏珊,你是不是又拿我当挡箭牌了。”大卫带着安妮来到了厨房,笑着问。

“没有。”苏珊憋着笑,因为她看到,安妮做着鬼脸。


                          (7)

“好了,快点吧,时间要到了。”尼欧站起来,拍着巴掌。

安妮也不知道怎么了,相对于和父亲待一会儿,她更愿意和家里的仆人亲近,因为他总是一脸严肃,不喜欢笑,喜欢一个人待着,还收集了无数把款式各异的枪,最大的爱好就是练习开枪射击。

安妮心里觉得,他自己射击就好了,非要我学干嘛,我又没惹什么麻烦,而且开枪是很危险的事情。可父亲从不会管那么多,他不会对我生气,但冷冷的一个眼神就让我起鸡皮疙瘩,只好硬着头皮学,所以八岁的我射击瞄准可厉害了。

有时觉得委屈,想让他抱抱,可他会叫苏珊或者乔治带走自己,为此心底一直有一个结,父亲是讨厌她的,渐渐的她也就不再想和他有过多交集,可每天教堂是必须和他一起去的,她不喜欢上帝,也讨厌教会,在她看来,喜欢《圣经》,还不如喜欢飞舞的蝴蝶。

“爹地,我好了,咱们走吧。”安妮兴奋推开门,戴上披风的毛茸茸白色帽子,尼欧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心情很愉悦,一下子把她抱起来,看了一眼黑色的轿车,突然不想坐车了,想从新修的小路走过去。

“大卫,你把车开到教会去,我们回来时再用车。”尼欧吩咐坐在车内的大卫。

大卫点点头。

安妮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尼欧,睁着水汪汪的大眼,凑的很近很近。

“安妮,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尼欧停了下来,微皱着眉头看着她。

安妮摇摇头,双手环抱住他的脖子,嘟着小嘴,她闭上了眼,她怕泪水流下来,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双手搭在尼欧肩膀上,又仔仔细细看了一下尼欧。

“嗯,怎么了?”尼欧放缓了语气。

“爹地,你真是我的爹地,我有点不敢相信。”安妮奶声奶气的说着。

听到这话,尼欧有些不是滋味,原来孩子这么怕我啊,算了,她怎么可能知道每晚我会悄悄看她睡着没,给她一个晚安吻。她也不可能知道她梦游钻入我被子搂着我叫爹地,因为在她醒之前,我会抱她回自己的房间,笑着给她一个早安吻。

不过也没什么好伤心的,正因为安妮睡在身侧,自己听着她的梦话渐渐不做噩梦了,能够安心入睡了,上帝已经给了我一个天使,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造成这样的结果,原因在己,就性格而言,自己不太喜欢在别人面前表现的太过亲暱,除了性格之外还有两个因素,一是自从妻子去世后自己不懂得表达爱了,二是多年前的职业习惯吧,喜欢人和人之间保持一定的距离。

可人就是这样,身体上的距离往往会造成心灵上的距离。发了一会儿呆的尼欧,这才回过神继续说点什么。

“哦,是吧。”言语间还是透露着他的失落。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指,指。”安妮急的话都理不清了,挥舞着小手。

实在没办法的她,隔着他的碎发亲吻了他的额头,露出一个笑脸,笑着说:“安妮,安妮的意思是,我喜欢爹地,希望你能多多抱抱我,我喜欢被你抱。”

“哦,是吗?”尼欧抱着她转起了圈圈,几个圈圈之后,尼欧头有些晕了,把她放了下来,自己蹲在地上休息。

安妮双手举着表示还要转圈圈,铜铃般的笑声回荡在公园的小路上。

她被湖里的的一对黑天鹅吸引了目光,指着给尼欧看。


                          (8)

尼欧刚转过头,就看到对面的一辆轿车停了下来,一截枪杆从窗户里伸出来,对准了安妮。

“趴下!”尼欧一下子扑过去,把安妮压在身下,手护着她脑袋,另一只手拿起手枪,瞄准持枪的男人,但奈何距离太远,射击不准。

他凭借着本能,护着安妮来到了公园树林,让她躲进老树的树洞里,叮嘱她别出声,还把仅有的两把枪中最好的一把给了安妮。没办法这个公园四周都被湖水包围,只要一条路连接,路被堵住了,只能往树林深处跑了。

“安妮,听着,如果他们没找到你,你就别开枪,如果快找到了你,无论如何你都要开枪,哪怕,哪怕,只有一丁点活下去的机会,你也要争取。”尼欧蹲在安妮面前,非常严肃的告诉她,让她知道这不是开玩笑。

“不,安妮,安妮不要离开爹地,不要,他们为什么要,要杀我们。”安妮抽噎着,泪水不停流着。

“安妮,对不起,现在我没那么多时间解释了,你只要知道,无论发生什么,只要他们没找到到你,你就别出来。”尼欧心疼的擦掉安妮的泪水,把她抱在怀里,手轻轻拍打她的背,耳尖的他听到了丛林里的异样声响,立刻收住了不舍。

他将双手搭在她肩上,深深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眼角还是止不住流下了一滴泪水,原本以为这只是他幸福生活的开始,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画上句号了,他怕再也没机会说去那句话了。

“安妮,爹地爱你。”

然后毅然绝然的转身离开,安妮咬着一只小手,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另一只手拿着枪,一步三回头的看着尼欧远去的背影,随后躲进了树洞,特意用雪块遮住洞口,只露出一条缝隙来。

外面依旧下着大雪,一下就把足迹给掩盖了,安妮在树洞里不安搓着小手,哈着气,眼睁的大大的,可眼前除了白雪就是大树。

啪啪啪的枪声震耳欲聋,并且向她这个方向过来了,这时她能做的就是祈祷上帝保佑爹地,保佑自己,并诚恳的忏悔自己往日的不敬。


                          (9)

“你说不说,她在哪儿?”一个黑衣大汉一手抓着尼欧的头发,一手拿着机关枪。

拖着尼欧往安妮这个方向过来了,她看到尼欧浑身是血,在他身后是一条长长的血路,在白雪的世界里格外的扎眼。

她一下子没忍住,哼出了声,大汉愣住了,对着空林哈哈哈大笑起来。

“小东西,原来你这这儿啊!”

安妮吓得浑身直哆嗦,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大汉放下了尼欧,脚踩着他的脑袋,拿着机关枪就是一顿扫射。尼欧眼见快要射到安妮了,他顾不得那么多了,即使受伤严重,失血过多,意识都快要模糊了,他也要怀着死也要保护安妮的决心继续战斗下去。

只见他双拳紧握,狠狠一砸,伴随着一阵怒吼,双手立刻抱住大汉小腿,自己一个挺身,给大汉一个狠狠的过肩摔,大汉立刻一个反手,尼欧也被掀翻在地,两个人就扭打在一起,不分上下。

大汉虽然猝不及防的被偷袭了,可他准备趁尼欧不注意,准备用手把机关枪勾过来,尼欧见状,随即把枪踢到了一边,紧接着对树洞大喊:“快跑!”

安妮这才缓过神来,推开了雪块,身体滑落下来,快跑着离开,擦肩而过那一下,她看到尼欧扭曲变形的面部肌肉,流着血的嘴角,止不住战栗的身体时,泪水她充满了她的眼眶,一边抹泪一边哭着跑,大喊着:“尼欧,你给我活着!我会救你的,无论如何都会救你的!”

大汉和尼欧就这样僵持着,扭打在一起,可毕竟尼欧受了重伤,大汉看到孩子从眼前溜了,他着急了,用胳膊死命戳尼欧中弹的腹部,他闷不做声忍受着刺心入肺的疼痛,一股股鲜血涌入口腔,他继续强忍着,只想给安妮争取更多的时间逃跑,可身体已经到承受的极限了,一大口鲜血吐了出来。

大汉挣脱了尼欧的束缚,只见他拿起机关枪,准备沿着还没遮盖的足迹跑起来,奈何尼欧这个将死之人还顽强用双手扯着他的小腿。

大汉不屑的吐了一口血痰,毫不犹豫拿起机关枪对准了尼欧的脑袋,就在尼欧以为自己要死掉时,大汉跪在地上,脑袋多了一个血洞,滋滋流着鲜血。

等大汉倒下,他看到不远处的安妮拿着枪,双手抖动着,一脸惊恐看着死在地上的大汉,然后自己晕倒了。


                          (10)

原来安妮没有跑多远,而是躲在离大汉不远的大树后面,她慌张举着手枪瞄准,虽然经过无数次射击训练,但她没有一丁点信心,因为尼欧和大汉抱成一团,她深怕万一没有瞄准,误伤了尼欧,那么一切都完蛋了,机会只有一次,她不能错过,也不能失错。

她只好让自己镇定下来等待时机,终于机会来了,大汉背对着自己,毫无防备,开枪那一下,她在心底祷告:上帝啊!让该死的大汉去见你吧。

等她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三天的事儿了,这期间她发高烧了,苏珊一直照顾着她。

她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问尼欧怎么样了,苏珊没有说话,进门的乔治也没说话,就连嗓门很大的大卫也沉默了。

她不想继续追问了,头埋在臂膀里,感受着鼻子的难受,眼睛的苦涩,一动也不动看着这个陌生的房间。

门那头有了动静,安妮捂着嘴,掀开被子,立刻往门口奔过去了。

“爹地。”

“好了,爱哭鬼,我没事儿,不过伦敦是回不去了。”

“嗯,没关系,有爹地在的地方就是家。”

站在屋内的三个人都欣慰的笑了。憋了很久的大卫终于忍不住说话了:“怎么没有一个人感谢我,是我发现教堂没人,开车走小路发现不对劲,然后救得人。”

安妮笑着抹掉眼泪,抱住了大卫,郑重其事的说:“大卫,谢谢你,不仅是要感谢你,还要感谢苏珊和乔治,谢谢你们爱着我,守护着爹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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