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馮,你還好嗎?

下午兩點以後,正是店裏清閒的時候,冬日的陽光暖暖地照在街面上,幾個稀疏的人懶散地在街面上溜達着。

我打開手機,查看之前沒有來得及看的提示,一條取快遞的信息映入眼簾,我莫名其妙,這幾天我沒有在網上購物呀,怎麼會有快遞呢?

我急忙到快遞櫃裏取出快遞,拆開來一看,是三條幹魚附加一封信。噢!原來是那個曾經每天晚上都在店裏喫牛肉麪的老馮寄過來的。

老馮在信中說,感謝你們在去年的時候對我的照顧。去年回家後,發現我原先承包的魚塘,水又變得清澈了,又能繼續養魚了。原來,是地方政府加大了對環境污染的治理力度。今年春上,我把原先的魚塘又承包了下來。這樣,在家門口就能掙錢養家了,不用再到外面打工受罪了。這不秋後,魚塘豐收了,我挑了幾條自家魚塘養的魚,醃好後寄給你們,嚐嚐吧,表示一下我對你們的謝意。

這個老馮,還真有心了。難怪今年以來一直沒有見到他,原來是在家裏養魚呀。我由衷地爲老馮感到高興,如果可能,我也想結束在外飄零的日子,回到家鄉,過着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日子,多好啊!

我高興地對妻子說,我們終於不用再等老馮來吃麪了,老馮在家裏養魚,不出來了。妻子說,那我們晚上可以早點打烊嘍。

我們的牛肉麪館開在城鄉結合部,城市的快速擴張使得這個地方正發生着翻天覆地的變化,附近有幾個正在建設中的工地,吸引着不少農民工在這裏幹活。我們的主要對象就是這些農民工兄弟,他們中午喫着工地給他們定做的盒飯,晚上在我們的麪館裏喫一碗熱乎乎的牛肉麪。我的麪館雖然不大,卻也擠滿了吃麪的人。

去年的一個晚上,十點鐘了,當最後一位顧客喫完了面,我正準備關門打烊時,從外面傳過來一個聲音,問,還有牛肉麪喫嗎?我說當然有了,隨即通知妻子起火,準備下面。

藉着店內的燈光,我看到了一位六十多歲農民工模樣的人走了進來,他黝黑的臉堂,額頭、眼角佈滿細碎的皺紋,神情憔悴而疲憊,衣服上還留有沙灰的痕跡。

面燒好了,我端出來放在他面前,左右無事,我就坐在側面的椅子上,和他聊起了天。我問道,大哥,您是外地人吧?看您的年紀也不小了,這麼大了還出來打工?

這位民工大哥很健談,邊喫邊說,我姓馮,今年六十歲了,出來打工五年多了。以前在家裏,我是承包養魚塘的,一年也能掙個三五萬塊錢。但地方政府爲了招商引資,引進了外地企業投資建廠,雖然地方經濟搞上去了,但卻污染了環境。我養的魚沒人要了,說是什麼重金屬超標。沒辦法,我只有跟着兩個兒子外出打工了。因爲他們還沒有成家,我得打工掙錢,給他們蓋房子,娶媳婦。

原來如此,我問老馮,你怎麼這個時候纔出來吃麪呢?現在已經很晚了呀?

老馮苦澀地笑了笑,說,我年紀大了,比不上年輕人,老闆不放心讓我上腳手架,就讓我給他看管工地。我只有等他們喫完了休息後,叫兒子替我照看一會,出來喫碗熱面,然後再回去看工地。

老馮喫完牛肉麪後,心滿意足地舒了口氣,然後付完錢走了。

此後一連幾個月,老馮都會在晚上十點左右來我店裏喫牛肉麪,我本着不賺他錢的心思,多放了一份牛肉在面裏,出門在外,都不容易,這麼大的人了,還在外面打工。

年底,老馮要回家過年了,臨行前,他特地來店裏向我們辭行,說感謝我們這一年來對他的照顧,他不會忘記我們曾對他的好。

新年過後,返鄉的人陸續回來了。我以爲老馮還會繼續來我店裏喫牛肉麪,我就推遲了關門的時間,到十點半後纔打烊。但我們一直沒有等到老馮,他再也沒有出現過,連他兒子們的身影也消失了。

我知道建築工地上招收的外地農民工流動性很大,自然無從打聽到老馮的消息,但我在心裏默默地爲老馮祝福,祝願他的生活越過越好。

當我收到老馮的快遞後,我欣慰地笑了。老馮,你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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