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覺得小孩子的內心世界是很純粹的。
就比如,剛到這個陌生的縣城時,我對周圍的一切都充滿着好奇。當母親離開,留下我一個人時,我又覺得無比失落和傷心,內心的怯弱一下子澎湃而出。
但是,沒過多久,我那孩子般的天性,就讓我忘記了孤獨的傷感,使我盡情的享受這個無拘無束的時光。
這並不是說,我就忘記了父母,忘記了家,是一個不長心的孩子。
那時的孩子,大多數都沒有那麼細膩的心靈,能夠瞬間捕捉到敏感的情緒。他們更多的都是享受玩耍帶來的歡樂。
1995年的那一場大雪,讓南方的人們酣暢不已。
我們連這幾天都在打雪仗,堆雪人,每晚回到大伯家裏,渾身都是溼漉漉的,冷的直打哆嗦。
大伯馬上把我們剝的一絲不掛,趕進浴室,打開熱水,讓我們好好衝一下。
我們沖洗的時候,他就幫我們找出乾淨的秋衣秋褲,順便往我們的被窩裏丟一個滾燙的熱水袋。
我們兩個洗的滿臉通紅纔出來,飛快穿上衣服,鑽進被窩,開始嘀嘀咕咕,回憶今天的快樂。
正當我們聊的開心的時候,客廳的電話總會響起。
一般都是母親從遙遠的西北打過來的。
我第一次用地道的方言接聽的時候,那頭的母親愣了好久,硬是沒反應過來。
隨後,電話每晚而至。
大伯在客廳裏喊:棟娃,來接你老漢電話。
我極不情願鑽出被窩,哆嗦着穿好衣服,走進明亮的客廳,坐在地平櫃的轉角處,拿着一個紅色的聽筒,放在耳朵上。
我爸的話很少,又或許是長途電話太貴,我媽不想讓他說些沒用的哇,耽誤時間。
於是,很快就換成我媽說話。
這是我第一次去感覺到委屈和孤獨。我也不知道爲什麼?
電話那頭,母親問我切什麼?
我很平靜的說:需要買鉛筆,本子,尺子等等。本來平常的聊天,我卻忍不住地抽噎起來。
母親在那頭聽見我的抽泣,也有些哽咽了。
我的眼淚隨着時間越來越多,到最後乾脆泣不成聲。
大伯慌忙過來,一隻手摟着我,一隻手拿起聽筒:沒事,就是太想念你們了,剛剛都還高興的很,打了一天雪仗。
我平靜了一會,可是無法再繼續說下去,母親也是,我們簡單說了幾句道別的話,就掛上電話了。
那一瞬間,我第一次真正有了想家的感覺,恍然發現,我已經很久沒有看見我的父母了。
大伯無論怎麼安慰我,都無法舒緩我內心的孤獨感。
最後,只好牽着我去睡覺,看我躺下,幫我壓好被子,就出去了。
黑暗中,弟弟已經睡着了。
我還睜着大眼睛,眼淚不自覺地往外湧。
突然有一個念頭閃過:我是不是再也見不到爸爸媽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