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糾結於是非

當代作家王小波在他的作品集《沉默的大多數》中,有這樣一段關於“是非”的議論:

年輕時讀肖伯納的劇本《巴巴拉少校》,有場戲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工業巨頭安德謝夫老爺子見到了多年不見的兒子斯泰芬,問他對做什麼有興趣。這個年輕人在科學、文藝、法律等一切方面一無所長,但他說自己有一項長處:會明辨是非。老爺子把自己的兒子暴損了一通,說這件事難倒了一切科學家、政治家、哲學家,怎麼你什麼都不會,就會一個明辨是非!

俗話說得好,此人之肉,彼人之毒,一件對此人有利的事,難免會傷害另一個人。真正的君子知道,自己的見解受所處環境左右,未必是公平的,所以他覺得明辨是非是難的。

在王小波看來,執著於是非判斷是淺薄的,因爲這個世界上很難分辨出絕對的是非。可是在歷史上總有人沉迷是非之間,凡事都要分出個是非來,並且想用自己的是非觀念強行改變別人的想法。


世界上沒有絕對正確的道德標準,例如,在《孟子》一書中孟子多次提到,墨家的墨子,道家的楊子“無父無君“,不講仁義禮智信,可是在墨子楊子看來,孟子何嘗不是一樣呢?

當孟子還在爲是是非非議論不休的時候,跟孟子同時代的莊子早就意識到了這個問題,所以莊子在《莊子》一書中說了這樣一個道理:

“人們睡在潮溼的地方就會腰部患病甚至釀成半身不遂,泥鰍也會這樣嗎?人們住在高高的樹木上就會心驚膽戰、惶恐不安,猿猴也會這樣嗎?人、泥鰍、猿猴三者究竟誰最懂得居處的標準呢?人以牲畜的肉爲食物,麋鹿食草芥,蜈蚣嗜喫小蛇,貓頭鷹和烏鴉則愛喫老鼠,人、麋鹿、蜈蚣、貓頭鷹和烏鴉這四類動物究竟誰才懂得真正的美味?照我看來,仁與義的端緒,是與非的途徑,都紛雜錯亂,我怎麼能知曉它們之間的分別!”


在莊子看來,是非本來就是相對的概念,何必執著於其中而不能自拔呢?人之所以會不斷陷入“是非”的執念中,關鍵還在於看問題視角的不同

自其異者視之,肝膽楚越也;自其同者視之,萬物皆一也。——《莊子·德充符》

明白是與非沒必要清晰劃分的原因,也懂得不要因大與小而激化矛盾的道理;知道是與非的界線不能清楚地劃分,也懂得細小和巨大不可能確定清晰的界限。這作爲一種個人的行爲準則,也可以是修養高尚的特徵。

當我們熱切地覺得別人錯誤而自己正確的時候,我們是不是該想一想,其實只是彼此的視角和站的立場不一樣呢? 殊不知,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沒有絕對的是非,是非又如何辯論得明白呢?


《齊物論》中莊子假借兩個虛構人物瞿鵲子和長梧子的對話,借瞿鵲子之口說道:

    “倘使我和你展開辯論,你勝了我,我沒有勝你,那麼,你果真對,我果真錯嗎?

    “我勝了你,你沒有勝我,我果真對,你果真錯嗎?

    “難道我們兩人有誰是正確的,有誰是不正確的嗎?

    “難道我們兩人都是正確的,或都是不正確的嗎?

    “我和你都無從知道,而世人原本也都承受着矇昧與晦暗,我們又能讓誰作出正確的裁定?

    “讓觀點跟你相同的人來判定嗎?既然看法跟你相同,怎麼能作出公正的評判!

    “讓觀點跟我相同的人來判定嗎?既然看法跟我相同,怎麼能作出公正的評判!

    “讓觀點不同於我和你的人來判定嗎?既然看法不同於我和你,怎麼能作出公正的評判!

    “讓觀點跟我和你都相同的人來判定嗎?既然看法跟我和你都相同,又怎麼能作出公正的評判!”

    既然如此,爭辯還有什麼意思呢?

是非對錯是困擾人們的一大問題,大多數都是源自對是非的執念。人類自詡爲萬物之靈,自認爲是世界上智慧發展水平最高的生物,既然如此,爲什麼還要糾結於並不存在的概念?執著於並不存在的是非對錯,爲之爭鬥,爲之辯論,爲之氣憤,這值得嗎?


相對帶來了選擇可能,絕對則是限制了思維的開拓與想象。相對代表的是動,絕對代表的是靜。

對於事務必須具有清晰的態度。是對於絕對相對的辯證統一關係進行世界觀方法論的認知,同時也是對於具體事務的處理進行實用性的認識。只有明確了清晰的態度,方能理性的處理事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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