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張照片,串連起我的2020年

當生命中的某一刻,以照片的形式,被永久定格在時間的座標上,歲至年終,回首過往這一年時,照片如同一顆顆晶瑩璀璨的珍珠,在生命的河牀裏,爲自己串成一條光彩亮麗的時光項鍊。

      一    和黑小米的感情

黑小米是母親養的一條狗。

母親獨自一人在老家生活。去年,我要去外地工作之前,把女兒養的黑小米送回了老家。母親每天牽着狗,到街上遛一遛,也算是有個營生,聊以寄託。

記憶中,小時候,我至少被狗咬過兩次,所以,一直都不喜歡任何寵物,當然,包括狗。今年春節後,突如其來的疫情,打亂了所有人的生活。原本初六就要返回江南的我,困守在老家的山村,既不能出村跑步,也不能走親訪友。替母親遛狗,幾乎成了我每天最重要的差事。

動物和人一樣,在一起相處久了,慢慢也就會有感情了。天氣好的時候,牽着黑小米,在老家的山裏,到處遊逛。母親的腿腳不是很好,所以,黑小米的活動範圍,基本上,只限於家門口一兩百米的範圍。能夠跟着我進到大山裏,對黑小米來說,不啻爲出遠門了。尤其是進入到老廟頂的半山腰,背陰處的積雪,有的地方,仍然能沒過腳踝。把狗繩解下來,任由黑小米在雪地裏恣意撒歡。深山之中,迴響着黑小米歡快的吠叫。興之所至時,黑小米咬着我的褲腳,拽着我,往雪地裏拖,讓我和它一起玩雪。一個原本對所有的狗都充滿敵意的人,不曾想,在疫情陰影籠罩期間,卻和黑小米成了朋友。

霍亂時期會有愛情,新冠時期的我,也生出了一段新的感情。

      二  天堂般的崑山體育公園


四月中下旬,困守在家裏兩個多月後,被暫派到崑山公司工作。公司駐地位於崑山遠郊區,因爲環境治理非常到位,所以,即使是工業區的範圍,周邊也都隨處可見如公園般養眼的綠化美景。正值春夏之交的時節,大大小小的池塘湖泊裏,處處都綻放着絢麗的荷花。蓮葉何田田,花香滿人間。在這樣的環境裏跑步,多巴胺和內啡肽也都是能飛起來的。

崑山生態體育公園,距離公司不到六公里的路程。這裏也是我在崑山期間,最喜歡去的地方。下班後,穿上跑鞋,跑到公園裏,繼續沿着公園內不規則的環形跑道跑步。跑道一圈約摸兩公里,奔跑在綠樹掩映之間,體感溫度,要比公園外面至少低兩三度,跑起來格外舒服。跑道邊有衛生間,還有自動飲料售賣機,滿足了跑步人的基本需求。小橋流水,湖泊亭榭,花團錦簇,景色怡人。最美的,還是那一池的並蹄蓮,溫柔地浮在湖面上,宛似不勝涼風的嬌羞,美得讓人爲之動容。

跑在崑山生態體育公園裏,時不時就會冒出一個念頭,我這是在天堂裏嗎?這裏滿足了我對跑步的所有願望,對我來說,這裏就是天堂。

    三  拜謁陳寅恪墓

七十多年來,中國讀書人應有的氣節和風骨,能一如既往地堅守秉持者,唯一人而已。

一百多年來,被業界公認學識最淵博,最深厚,可稱“教授的教授”者,唯有一人。

自鴉片戰爭以來,從中國知識分子羣體中,發出的最有力的聲音,莫過於“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

陳寅恪先生,中國近代最偉大的學者,中國最後一個文人士大夫。陳先生和夫人唐篔女士的長眠地,就在廬山。

拜謁陳寅恪墓,是我去廬山的最重要的行程。在瓢潑大雨中,我輾轉來到了廬山植物園,找到了陳先生夫婦的陵園。大雨裏,我放下雨傘,摘下帽子,畢恭畢敬,向先生致三鞠躬禮。以我粗鄙卑陋之人,無法讀得懂先生的著作,但先生浩然長存的氣節,寧折不彎的錚錚風骨,必將在我的生命裏,煜煜生輝,永不泯滅。

      四    五老峯的奇蹟



登臨廬山五老峯,是我多年的夢想。在廬山含鄱口車站坐上小巴車的時候,天空依然下着淅淅瀝瀝的雨,整個廬山,被瀰漫的大霧,籠罩得嚴嚴實實。

當司機聽說我要在五老峯站下車的時候,他盯着我的眼睛,至少有三秒鐘,詫異地問我,這樣的天氣,山上什麼都看不到,你去五老峯有意思嗎?我笑道,雖然現在的霧很大,又下雨,可是,等我爬到峯頂的時候,說不定霧散了,雨過天晴了,也說不定啊。

一車的遊客都笑了,司機也笑了。他轉過身去的時候,甩給我一句話,基本上,可能性爲零。

一個人,在下着雨的霧裏,拾級而上,向五老峯的峯頂而去。一個多小時的登山路中,除了三五個折返回來的遊客,我沒有遇到任何同行者。在三峯四峯的觀景平臺上,放眼望去,眼前全是霧茫茫,正如司機說的那樣,真的是什麼都看不到。

坦率地說,我的內心,固執而又堅定。我相信霧氣會消散,我相信,我的廬山之行,不會只淪爲在濃霧裏穿行的茫然。我一定要登上五老峯,在峯頂看到雨過天晴後美景。

登上五峯峯頂的時候,雨已經停了,四處都是霧氣騰騰。下行到五峯的觀景臺,站在上面,儼然成了沐霧臺,什麼都看不到。遊興索然到了極點,情緒也衰敗到了沮喪的狀態。

正待我轉過身,走出觀景臺時,一陣大風掠過,對面的五峯真容,霎時便顯露出來了。一分鐘後,濃霧消散得無影無蹤。站在山頂,環顧四周,視野所見的廬山,都露出了清晰的真面目。俯瞰山谷,雲海翻騰。站在五老峯峯頂,我激動地大叫起來,我贏了!我贏了!!

從五峯原路下山,來時一無所見的五老峯美景,都一一展現出亮麗的風姿。是我的執念太深,感動了天地?除了用奇蹟來形容,我無法想象,如此不可思議的五老峯之旅,居然會是真實的。

這張照片,是我在下山經過三峯的時候拍攝的,手機鏡頭裏面的風景,如同一張眉飛色舞的笑臉,鏡頭後面的我,也是眉飛色舞的。

          五    生日的蛋糕


對生日蛋糕一向都心存介意,總覺得,這個舶來品有點不倫不類。所以,過了這麼多的生日,無論是在家裏還是在酒店裏,在我的印象裏,從來都沒有爲自己買過生日蛋糕。

獨在異鄉,遠離親人,身邊寥寥無幾的煙臺同事,相處久了,互相之間,也能滋生出親人般的感受。有時間的時候,也會坐下來,小酌幾杯,聊以慰藉幾許思鄉的愁緒。

我今年的生日,是在安徽這邊過的。提前幾天我就備好了食材,那天下班回來後,包餃子,做菜,等同事回來的時候,煮好了的餃子,所有的菜,都端上了餐桌。

同事把瞞着我,偷偷爲我買的生日蛋糕放到餐桌上,我有點吃了一驚,緊接着,些許的感動,溫熱到了胸口。沒想到,第一次喫到屬於我自己的生日蛋糕,居然是在離家兩千裏之外的地方,而且還只是和同事一起。

感謝我的朋友,蛋糕盒子打開後,撲面而來的,是又一次走心的感動。蛋糕表面的圖案,是一個奔跑在藍天綠地之間的跑者,標籤上寫着,“祝熱情奔跑的小年輕生日快樂”。

蛋糕是什麼味道的,我已經忘記了。但是,這個蛋糕的寓意,和朋友們的心意,我卻無法忘記。也許,終生難忘。

不同尋常的2020年就要過去了,我不懷念它。臧否未卜的2021年就要來到了,我不期待它。地球的公轉自轉,從來都不會以人的意志爲轉移。一個人命運安排,多半時候,也無關乎個人的運作。感恩過往的美好,熱愛當下的時光,心存善念,擁抱熱情,做好自己,就是最好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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