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總在錯過,這會終於相遇


  林希走時,關澤只能看着她的背影,腳像是凍在了地上,但心卻隨着她遠去。



  關澤已經不再年輕,只是長相依就能騙人,本就大的眼睛,加上臉上還有一個小酒窩,平白讓他少了七八歲,說是二十一二也不爲過。


  就像他入娛樂圈那會的樣子,好像歲月格爲優待他,不僅給了他不俗的外貌,連時間也在爲他停駐。


  他對着鏡子理齊領口的褶皺,旁邊的經濟人從出道時就跟着他,差不多也有十年了,此時正拿着熱毛巾一臉擔心地看着他。


  今天是他第一部參與主演的電影首映會,一整天都是電影的宣傳,接下來還會有各地的商演和廣告。


  電影前期的預告片做得氣勢十足,合作方又買了各大電視臺的首榜,能看見收視率一天一個點的漲,導演曾經放過大話,就算拿不到國內的獎,國外的獎是沒跑了。但話峯一轉,開了個玩笑,不過,像你們這些後輩,不管結婚了沒結婚,到時可別忘記帶上你愛的人,還能包機哦。


  最後那名玩笑,就像浮在紅酒瓶裏的木塞子,酒氣H熱之間衝到嗓子眼的那聲壓抑,劃開的是關澤自以爲是的面具。


  他看着耀眼燈光下,那一張張被酒氣衝熱的紅臉,穿着筆挺的西裝,紅如玫瑰白如雪的晚禮服,都因爲導演那一句玩笑話,在關澤眼裏全都化成了一個個虛無的影子。


  他唯一能感覺到的,只有喝進嗓子裏冰冷的液體,越來越多,他控制不住自己,整個手臂顫抖着,就像一隻渴望水的瘋狗。


  所有人都被他嚇壞了,最先反應過來的經濟人和助手,強硬地一左一右拉住他的手臂,帶他去了洗手間。


  助手是爲這次電影宣傳特意招的,因爲行程有去北京,經濟人怕他聽不懂北京話,要是有個懂北京話的助手比翻譯自然要方便得多。


  這助手還是個二十纔出頭的小年輕,早就被嚇得不輕,看經濟人幫着關澤拍着背,想逼他吐出來,那小年輕就只會豎在那裏,焦急地等着,經濟人實在看不過去,推了他一下道:“還不快去找服務員要塊熱毛巾來。”


  “真是的,這麼笨手笨腳!”經濟人嘀咕了句,那小年輕唯唯喏喏地應了聲,腳不沾地地跑了出去。


  經濟人又轉回頭對關澤道:“剛纔也是,我都跟他說過,你有偏頭痛,我可能還要應付其他的人,一時顧不過來的話,就讓他盯緊點,可別讓你又喝多了,傷身體。結果呢,看看看看,這還不是又出事了。”


  “好了,也不是多大的事。”


  關澤其實並沒有醉,只有胃裏有些難受,但又吐不出來,剛纔被經濟人一把拉起時,還有點頭重腳輕,但現在緩了一下,又被冷水一激,早就清醒過來。


  經濟人還是有些擔心道:“你這個樣子......剛纔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沒事。”關澤搖了搖頭。


  經濟人唉聲嘆氣了一會道:“又是跟林小姐有關吧。”


  經濟人沒敢直接說林希的名字,自從林希走後,這個名字已經成了關澤的禁區,心頭上血淋淋的傷口。


  關澤只是道:“我們出去吧,畢竟這部電影是我第一次主演,就把那麼多人撂着也說不過去。”


  助手正好跑來把熱毛巾遞上,經濟人拿過來遞給關澤,除了頭髮還有些溼,關澤看着鏡子的自己,嘲諷地笑了一下,又把面具帶上了。


  關澤走出去,是笑的,導演圍攏過來,幾分關心道:“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明天還得起來去北京宣傳,我可不想你這個男主角,戲還沒唱完就先倒下了。”


  “你都說我是男主角了,今晚的戲還沒唱完,我要是先走一步,指不定明天報道出來,定是導演跟主演面和心不和,疑是主演因戲生恨,昨晚兩人爭吵未果,主演一怒之下離去。”


  導演看關澤還能說笑,便只當他沒事了。


  直到他離開,關澤才鬆了口氣。





  天是灰藍的,空氣裏還帶了點潮溼。


  關澤還閉着眼睛,白色的被子因爲他的動作,堆到了腰上,他右手用力攛掇着昨晚被折磨了近兩個小時的額頭,那裏還留着餘痛。


  曾看過網上對於偏頭痛有句很文藝的形容。他說當你想一個人,會引發偏頭痛,比起心痛時沉悶的愛意,那是回憶對你的挎問,怪你沒有牽緊住幸福的手。


  可他又該去哪裏,牽住林希的手。


 與林希認識時,關澤才入娛樂圈不久,他並不是臺灣人,來臺也只是因爲想要避開父親的公司,自己闖出一條路。


  關澤本來來臺灣,是因爲朋友介紹了這裏一家模特公司給他,讓他去試試,結果來了才知道,那家公司只是掛着個招牌,裏面什麼設施都沒有,加上他語言不通,只能聽到別人對他下了一串指令,然後就愣愣地被塞進來一堆衣服,被人推到臨時掛起的幕布後面。


  他看着手上一件皮大衣,一條皮褲,不知道當時自己穿上它們照着外面人給他指示,做出一連串動作時在想什麼,只是等他回過神,換回自己的衣服,再頂着已經黑下來的天往酒店走時,心如同漂浮在碗裏的湯圓,浮浮沉沉之間,他從來沒有這麼無力過,好像空有一身的力氣,卻只是讓他去拔一顆釘死在牆上的釘子。

回酒店的路上,關澤經過一家電影院,紅色的大字提醒着七點半,那場電影還有三分鐘就要開始了。


  門口聚了一羣黃牛,價錢越喊越低,來看電影的都是一對對小年輕。


  關澤本來已經走過去了,只是看到紅字一跳,看清了電影名字時吸引到了他的目光,他掏出錢從黃牛手中買了張他手上最前的位子,然後又去買了桶爆米花,走進了電影院。


  他進去時,電影已經開場了幾分鐘,位子又在第七排的中間,他只能一邊說着不流利的普通話,一邊往裏擠,光線太暗,關澤又是中度近視,一不小心踩到了一個瘦個子男人的腳。


  關澤連忙道歉,發現自己的位置就在他的左手邊,便抱着爆米花坐下,鬆了口氣。


  那瘦個子的男人,戴着一頂鴨舌帽,看電影時,時不時會轉頭往關澤的臉上看。


  看完電影,纔回家,關澤就接到了一個陌生電話,對方說自己是導演,叫林周,他們還一同在電影院看過電影的,就坐他右手邊的那位,他說自己手頭上要開拍的《漫漫佳期》在選男主角,問關澤有沒有興趣來試境。


  關澤以爲接到了騙子電話,等他說完就掛了。


  後來這電話又打來了兩次,關澤一時好奇上網搜了林周,結果真被他搜出有位導演叫林周的,但因爲當時在電影院光線暗,被他踩到腳的男人又戴着帽子,關澤並不確認此林周就是彼林周,但他還是決定去試試。


  如果真是騙局,他一個一米八高的男生,又有健身的習慣,哪是那麼容易就會被人制伏的。


  第二天,他就照着地址去找。


  臺北光化嚴重,雖然還纔是春天,可已經悶熱得不行,關澤又是對臺灣不熟悉,語言又不通,加上比較沉悶的性格,只知道一個勁地繞着路走,光在一條巷子裏就繞了十個來回,最後實在沒辦法,纔打了電話去請救。


  結果一接起電話來,對方“喂”了一聲,關澤被嚇了一跳,把電話給掛了。


  他剛纔聽到一個軟軟糯糯的女聲,還帶了笑聲,他懷疑自己打錯了,可號碼是對的,他只能硬着頭皮再打過去,希望是自己聽錯了,結果接起來還是那個女生,只是這回她不等關澤掛斷,就急聲道:“你是關澤吧,我父親跟我提起過你,說你今天要來試鏡,我父親正在跟女主角講戲,你快到了嗎,要不一起來聽聽。”


  這是直接就把他當男主角看了。


  關澤不大好意思:“那個,可能要晚點,我現在還在......”關澤擡頭看商店的路牌:“南星路188號的白朗咖啡館。”


  “那你怎麼過來呢,坐車還是地鐵?”


  “啊!”關澤被問得一愣,過了一會才道:“那個,坐地鐵是幾號啊?”


  關澤聽到那邊“撲”地一聲笑出來,然後聲音遠去,過了一會纔再聽到她的聲音道:“你去咖啡館等着,正好我要去那裏買咖啡,半個小時就到。”


  說完就掛了。


  雖然她說半個小時就到,可關澤卻等了四十多分鐘,等他看到一個Z着高馬尾,穿着淡黃短袖T恤和牛仔揹帶褲的女生,就那麼直爽地拍了他肩膀一下道:“你好,我是林希。”


  後來林希帶他去了片場,本來林周說要讓他試試戲,但林希抱住林周的胳膊邊搖邊撒嬌說,“老林你眼光那麼好,看中的誰準是最棒的,別試了,試還耽誤時間呢。”


  林周就只能拍了女兒的頭一下,無奈道:“小機靈鬼。”


  關澤男主角的位置就這麼定了。

《漫漫佳期》是部偶像劇,找了當紅小花楊蘭做女主,先出場的自然是她。


  林周已經站在攝影師後面,打光板,道具都在往臺上放,楊蘭也已經站在綠布前,騎着自行車。


  她出場穿得也是揹帶褲和T恤,還反帶了一個棒球帽,對着鏡頭先擺了幾個動作,不是吐舌頭就是瞪圓了眼睛,楊蘭的經濟人是個胖胖的三十多歲的女人,拿着自己的手機,一邊圍在臺前大叫道:“蘭蘭,這邊,蘭蘭,再瞪圓一點!”一邊飛快地咔嚓咔嚓地拍照。


  關澤往那邊看了一會,手臂上就被打了一下,擡頭就看到林希端着一杯咖啡,小小的臉皺成一團包子,帶點長輩關心晚輩的樣子道:“關澤你完了,這麼快就喜歡上你的女主角,哎,後面的戲該怎麼演啊。”


  林希說的是臺語,關澤沒聽太明白,只是看着她手裏的咖啡杯,用不太流利的普通話問:“給我的?”


  “纔不是,”林希把頭一揚,調皮道:“這是我要拿來賄賂我老爸的。”


  “爲什麼?”


  “你怎麼那麼多問題啊!”林希有點受不了道,然後把關澤往一邊推了推,自己也坐了下來,把關澤還拿在手上的劇本拿過來,指着關澤還在看的那一頁道:“你看看,半個小時就在看這裏,現在還在看這裏,不就是第一次跟女主角見面時,差點桌咚了她嗎?連這個你都不好意思演的話,後面的吻戲你該怎麼辦呢。哎,還好我已經猜到你一定會NG得很多,爲了不讓老林亂髮脾氣,我就只能先把他賄賂了,讓你好過關啊!”


  關澤是沒想到會是這個原因,他不太愛跟人接觸,可很奇怪的是,纔跟林希認識第一天,兩個人就已經像是好朋友一樣相處得很自然,如果換成是其他人,關澤想就算那個人跟自己也算熟,關澤也不會去選擇接受這份好意,而是想着怎麼拒絕才不至於傷人。


  可很奇怪,林希就不一樣了。


  也可能是林希拿出來的代價太小了,纔會讓關澤覺得不應該去拒絕。


  後面換關澤跟楊蘭拍時,關澤的確NG了很多次,有好幾次,關澤都看到林周眉毛都豎起來了,可看到一旁的林希,就只能壓下脾氣,這讓關澤少了很多壓力,每次NG他都每次進步一點,第一天拍得雖然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太像個樣,但總算把今天的戲給拍出來。


  只是沒有做到最好,這讓關澤很是沮喪。

他前二十幾年過得太順,好像什麼東西都不需要他費力就能得到,他從小到大到哪聽到的都是誇獎和羨慕聲,這是第一次,他懷疑自己無法做好拍戲這件事。


  林周體諒他是第一次拍戲,只讓他拍到晚上八點就讓他回了,女主角楊蘭還要拍到十一點。


  關澤把東西收進揹包裏,走前去跟林希打了個招呼,林希正坐在電腦後面,處理已經拍出來那段光線不夠的問題,還有加上臺詞。


  關澤看到被放大到電腦裏自己的臉,就像一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人,無聊而枯燥地念着單詞,關澤看不下去,低下頭道:“林希,我先走了。”


  林希沒察覺到他過來,被他的聲音嚇了一跳,轉回頭看到他有點抱怨道:“關澤,你走路是沒有聲音的嗎?”


  關澤不好意思地道歉,“對不起。”


  “沒事沒事,不過你剛纔說,你要走了。”


  “嗯。”


  “老林讓你走的。”林希眼睛眨了眨,關澤發現林希的眼尾處竟有一顆小小的淚痣,因爲林希白天戴了副黑框眼鏡,關澤並沒有注意到它,這時看到,心裏不禁有些發癢,他伸手碰了一下,林希也沒躲,只是奇怪道:“怎麼了,我臉上有灰?”


  “不是,你眼尾處有淚痣。”


  “是啊!出生就有了。”


  “挺好看的。”關澤露出笑,林希也隨着笑了起來道,“你都誇我了,我不誇你好像不夠朋友誒,那我也誇你一句吧,其實你笑起來比不笑的時候要好看。”


  關澤還是沒有提前回去,只是坐在林希身邊,看她在視頻上加臺詞,然後每次到他這裏就會抱怨一句:“喂,你的口音太重了吧,害我都聽不出來。”


  關澤有些好笑,卻覺得心裏暖暖的,而那因爲拍不好戲而沮喪的心情早就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


  關澤第二天早早查好路線,發現公交一趟就能到,地鐵還得轉,他打算去坐公交,結果下了樓,就看到一輛白色的汽車停在他面前,然後車窗降下,林希坐在駕駛位上,林周坐在副駕駛位上,林希笑地朝招手道:“關澤,上車。”


  關澤原本還想問,你怎麼知道我家的路,後來上了車就一下子想起來,是昨天陪着林希往視頻加臺詞,自己跟她說的。


  他們昨天說了好多話,什麼都說,談家裏的事,談學校的事,談青春期時的煩惱,談小時候的夢想,他從來沒想到自己也會是個這麼嘮叨的人,但那種跟一個什麼都能聊的感覺,實在好得讓關澤已經忘乎所以。

關澤從昨天就發現林希很愛笑,她說她現在是大三的學生,因爲現在在放假,所以來給爸爸做無報酬勞工。


  她學得就是播音主持,所以跟人說話時,總會帶了點抑揚頓銼。


  本來她更感興趣的是拍戲,但林周不太喜歡女兒做明星,他拍過太多電視劇,見識過太多娛樂圈的黑暗。


  後來每次說起這個,林希都是無奈地笑着說:“好了好了,不說這個了。”然後就會霸佔掉關澤的位子,順手又霸佔掉關澤的零食,那是來探班的粉絲送的,臺灣的偶像劇都是邊拍邊播,前幾集播出時,因着楊蘭的高人氣吸了一波劇粉,後面播到第十集,觀衆已經對關澤這個新人有一定的喜愛度,隨之更多的曝光,關澤開始有了四位數的粉絲,他又聽到以前別人對他的讚美聲,可他總覺那些話都不如林希那句玩笑似的話好聽。


  只是短短認識一個月,關澤就已經不會爲跟林希搶零食這種事而覺得不好意思,他有一米八二,林希是一米六四,每次他伸長了手,一定要林希抓着他的衣服,軟軟地撒嬌道:“關澤,澤澤,給我嘛,求求你。”


  他纔會把零食塞進林希的懷裏,再順帶摸摸她的頭,林希就會‘哼’一聲,轉過頭道:“幼稚。”


  然後下一秒,兩個人就哈哈大笑起來。


  偶像劇拍得快,只用了三個月就已經臨近殺青的日子,很多沒拍到後面的配角都已經走了,剩下的都是跟主演有關,不是主演的媽媽就是奶奶或者閨蜜,林周說今天把配角的戲先拍了,明後兩天抓抓緊,把主演的戲也趕拍出來,後天晚上就殺青。


  因爲要請參演的配角喫頓好的,中午訂的是傢俬房菜,有琥珀蝦仁,金錢肚,佛跳牆......


  離別的氣息被美食的熱氣沖淡了不少,等到下午配角拍完戲,關澤跟着林希一起送他們上車,轉回頭卻發現,林希還在一直望着開遠的客車。


  “怎麼了?”關澤揉了揉林希的頭,林希低下頭,搖了搖:“沒事。”


  “到底怎麼了?”關澤從來沒看過這個樣子的林希,明明因爲離別而難過,卻要把自己一直縮在一個角落,對誰都還要擠出一副笑臉。


  關澤看着這樣的林希,有點煩躁,不是煩躁林希安靜不說話的樣子,而是煩躁自己竟然無能爲力。


  可是林希卻擡起了頭,突然抱住了他。


  少女柔柔的髮絲拂過關澤的下巴,關澤覺得自己的心在一直亂跳。


  之後,關澤忙着拍殺青戲,那兩天很少去找林希說話,等再說上話時,已經坐在殺青宴上,林希跟他敬酒時。


  林周因爲有胃病,喝不了酒,爲了不讓場子冷下來,林希代父親,要敬一圈。


  第一個是楊蘭,第二個就是他。


  關澤看着林希笑着祝福他在娛樂圈順順利利,名利雙收,然後跟他的酒杯碰了一下,沒等他就把酒喝了。


  然後走到下一個,再下一個,等到她回來,臉上已經泛了粉,眼睛微眯着,更像一隻睡夠了覺的小貓了。


  很多人都說過,關澤你在林希面前也太幼稚了吧!


  那時林希是什麼樣子的呢?


  關澤想起來,調皮的笑點亮了那雙漂亮的眼睛,跳躍着全是他的身影。


  關澤當晚回去,偏頭疼發作,手機響時,他正疼得狠不得用頭撞牆,哪還顧得上去接電話。


  他只聽着手機的鈴聲,像上了年紀女人的聲音,長而慢地唱着她的年華。


  後來他就痛得直接暈了過去,等到早上醒來,已經是九點多的事。


  他把手機打開,發現昨晚林希給他打了三個電話,但並沒有發短信,他再打過去,已經是打不通了。


  他本來以爲就算戲殺青了,還有宣傳,等到見面時總能說清的。


  可他沒想到,《漫漫無期》剛一投入宣傳,如雪花般的通告就向他砸來,更有星娛大牌的經濟公司要籤他,給出的條件比照三線明星還好。


  而且爲了宣傳《漫漫無期》這部電視劇的原因,關澤還得在大衆前,觀衆前,粉絲前,無比真誠地說他對楊蘭有好感,楊蘭會是他喜歡的那一類女生,如果有機會,他會爭取的。


  《漫漫無期》宣傳地很成功,他也真如林希所言,順順利利,名利雙收,又接拍了一部電視劇,搭的又是一線小花,還沒開拍,就已經火得不行。


  很多時候,他會回想起那晚的鈴聲,那長而慢唱着自己飛逝時間的老歌手,何嘗唱的僅是她的年華。


  就在他以爲,林希會像一段記憶,永遠被他封存在心裏時,她突然找到了他。


  那麼高興而雀躍地出現在他面前,像第一次見面一樣,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關澤,好久不見。”


  已經一百一十七天,不是好久,是真的太久了。


  他想伸手去給她一個擁抱,他無比懷念她靠在自己懷裏的感覺。


  那種像是擁住了全世界的感覺,他真的,每一刻都相念。


  可經濟人擋住了他,警備地看着林希,“這位小姐,請不要騷擾關澤,否則我們會對你提起訴訟。”


  其實林希來拍他時,關澤是背對着他,而且爲了躲避瘋狂的機場粉絲,他們站在的是昏暗的樓梯間。


  可林希卻是光看背影就認出了他,一點也沒猶豫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而他呢......


  他不能說認識林希,他怕明天林希就會被粉絲人肉掛在微博,可他又不甘心說他不認識林希,所以他選擇了閉緊嘴巴。


  他能感到林希看着他的目光,漸漸冷卻,然後變得平淡而沉靜,她低下了頭,向他J躬,她的聲音像凍在冰塊裏的玫瑰花,帶着種冰冷的脆弱,她說:“對不起,我認錯了人。”


  然後拉起身邊的行李箱,頭也不回地離去。


  關澤後來託人纔打聽到,林希那天是要動身去溫哥華。


  林周早就發現了林希對他的感情,在還沒殺青時就勸林希不要太當真,可固執的林希不肯放手,所以跟林周打了個賭,賭他並不是對她無意。


  那天那個擁抱,如果關澤也回抱了,林希就可以得意地跟父親炫耀,看,我們是相愛的。


  可惜關澤沒有。


  林希求父親最後給她一次機會,如果連她表白了,關澤還是無動於衷,那她就放棄。


  關澤只要想起,那晚那三通林希打來的電話,一次比一次掛得晚,想到她是怎麼從緊張到要告白的心情慢慢跌落到一句話都沒有就被拒絕的絕望,他就恨死自己,爲何那晚的偏頭疼就沒有疼死自己。

林希答應了父親,要去溫哥華留學,她還是愛着拍戲,但她覺得自己忘記不可能進入娛樂圈,因爲那裏有一個關澤。


  她怕離關澤太近,又會聽到愛情的聲音,所以她選擇遠離。


  溫哥華是個友好的城市,那裏居住的華人不少,開放而熱情,可以接納不同文化的相接。


林希很快愛上了溫哥華,她在給林周寄的明星片裏有她駐足路口,捧着咖啡的樣子;也有她坐着輪船,跟白人男女暢談大笑的樣子;還有她站在教堂,穿着伴娘服,給新娘遞上J指盒,傳遞幸福的樣子......


  林希不知道的是,只要林周要拍片,關澤總會騰出時間去試鏡,就算演個配角他都願意,久而久之,林周已經和關澤成了忘年交。


  而那些寄來的明星片,林周一直放在身邊時時看一眼,有次被關澤看到。


  輪到關澤上場時,林周覺得他沒什麼不對勁,以爲他放下了。


  這場拍的是他誇張地笑倒在沙發上的戲,關澤笑得很誇張又帶有戲劇性,攝影師抓拍到很到位,但攝影機一移開,關澤卻仰靠在沙發上,半天沒起來,經濟人以爲他累了,正要去扶他,卻見他一手捂住眼睛,另一隻手緊緊抓住胸口的衣服,哭得像個小孩。


  林周讓所有人都到別處去,別來打擾他,把桌上的明星片收好,想了想坐到沙發上,遞了紙巾盒過去。


  關澤擦乾淨眼淚,壓抑着心裏的悲痛,在沙發上坐好道:“抱歉,林導,我情緒有些失控。”


  “我知道。”林周嘆了口氣,“當初我勸林希不要太認真,就是知道你一定會在娛樂圈闖出名頭來,林希是我唯一的女兒,她母親死得早,但這孩子從小就樂觀,很多時候我沒想開的事都是她先看開了再反過來勸我,我不希望她進娛樂圈,就是希望她能一直活得快快樂樂的。可她說,她已經找到生命中最大的快樂,她想抓住這份快樂。她那時候笑得真得很開心,我不想難過所以不再阻止,只是跟她要求,如果你不喜歡她,她不能去糾纏。因爲我想讓她知道,求來的愛情不是愛情,真正的愛情是對方願意主動奉上。”


  林周說到這,頓了頓才道:“後面的事,你應該都想清楚了。去溫哥華是她自己選的,我本來只當她是想出去散散心,哪成想她是不願意回來了。哎,你們年輕人說說愛談談情的,我是管不了,可我能管的,就是如果你不能給她帶來快樂,那就不要給她帶來痛苦。”


  那天之後,關澤再沒有情緒失控的時候,他像是把林周的話全部聽進去,又像是已經真的對過去看開了。


  拍完那部戲後,關澤去跟林周道別,就要坐上車回公司,林周已經看他坐上車,卻在車要開動時,又跑了出來,遞給了他一封信。


  “信我已經看過了,”林周道,“是林希寄到家裏來,雖然是給我的,但裏面大部分講的都是你。”


  “我想你該看看,至於要怎麼決定那是你的事,我還是那天那句話,如果你覺得不能給林希帶來快樂,那就不要再出現在他面前。”


  關澤重重點了下頭,手指以一種近乎扭曲的力度,捏緊了信封。


  他開始學會寫信,卻一封也沒有寄出去。


  他在信裏寫了很多早就想跟林希說的話,關於那天跟她談起的夢想。


  他想,他正朝着他自己的人生道路往前走,他很快就會走到自己想要達到的高度。


  不把信寄出,是害怕林希會等他,他不想以此爲要挾。


  愛是相互給予的,這次換他來當那個給的人。


  衝了個熱水澡,關澤的精神好了些,他打電話給經濟人,讓他早點來接他。


  通告是在晚上,今天通告完,明天就要飛溫哥華參加電影節。


  他想今天就過去溫哥華,希望一切還來得及。


  經濟人很快帶了他去機場,結束北京通告,已經是夜裏十二點多,還好關澤昨天就訂了去溫哥華的票,如果臨時買,還真買不到。


 廣播還沒有播報他這架飛機的信息,可是時間已經離登機時只有半個小時。


  來時的路上就下起了大雨,關澤從出租車下來,還被一輛開過的車J了一腳雨水,關澤沒帶傘,出租車只停在一百米處,關澤是一路跑進來,打了髮膠的頭髮也免不了軟塌了下來,還好凌晨的飛機場人不是很多,大部分是上了年紀的人,關澤的粉絲多是小姑娘,所以他並不擔心會被人認出。


  他只是有些懊惱,這個樣子去找林希,會不會很糗。


  到三點五十三分時,廣播裏終於開始播報他這一班的飛機,還有十五分鐘就會降落機場,因爲雨勢的關係,所以延誤了一個半小時。


  關澤又等了一會,等到開始安栓時,他正要把手機拿出來關掉,卻看到林周發來了一條短信,“林希回國了,今天晚上到北京,說要在北京玩幾天,聽說你在北京宣傳電影,現在可是老天都幫了你,小子,你要是這次再害她哭,以後就別想進林家的門。”


  關澤想也沒想,就把電話打了過去,自己卻是站起來,不知道要拖行李箱還是要去出站口找,那邊林周還奇怪他怎麼這麼快就看到了,聽說他現在就在飛機場,激動道:“那正好,林希剛說才下飛機,雨有點大,打出租車不太安全,所以要到飛機場附近的酒店租一晚,我把電話給你吧,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自己了。”


  關澤的電話後來改過一次,他打出去時,聽到林希接通的聲音,有點慶幸自己把電話改了,不然林希肯定會猶豫要不要接她的電話。


  他一邊問林希在哪,一邊出了飛機場,林希還不知道他就在機場,所以還是回了他,要去找飛機場附近的酒店,她現在在北京。


  關澤“嗯”了聲,想起她沒帶傘,讓她去便利店買一把,林希卻沒再回。


  關澤怕她已經找到酒店,兩個人就這麼錯過了,只能一邊接電話一邊跑,最後嫌行李礙事,把他推到了一個流浪漢手裏。


 林希聽到電話裏很急得喘氣聲,雖然很想把電話掛了,但還是忍不住擔心道:“關澤,你,是不是生病了?”


  “沒有,我,等一下,林希,你站着別動,我看到你了。”


  林希剛轉回頭,就看到關澤飛快地衝了過來,她下意識地張開手臂。


  關澤衝過來力度太大了,林希站在原地抱住他時,感覺兩隻手臂都被他震麻了,但她還是強撐着他,她能感覺到關澤低下頭,輕輕吻了她的眼睛一下,“林希,我會陪着你一輩子。”


  林希閉上眼,埋進關澤的懷裏。


  她的心在告訴關澤,她答應了,因爲她也想陪他一輩子。

發表評論
所有評論
還沒有人評論,想成為第一個評論的人麼? 請在上方評論欄輸入並且點擊發布.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