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雪夜溫酒


題記:陪女兒寫作業,翻看朋友圈前三年此時在哪裏?那時在喀什爲同事餞行,酒後寫下的文字……

陪客人多喝了幾杯,醒來後已是凌晨四點多,身靠牀頭,莫名的孤獨感瀰漫心上。落地窗簾沒有拉上,喀什古城高低錯落的燈火,由密而疏、由亮變黯,消失在大漠黝黑深處。遠方夜空上,一彎殘月、幾顆星星,如浮萍漂泊在黝黑的河面,遙遠、寂寥、流逝,恍如酒醒後模糊的幻影。

我是昨晚六點多從礦山往喀什走,爲南方過來的同事餞行。酒桌上,我們談論最多的,還是礦業生活與工作。誰都知道礦業工作地點都在偏遠山區,生活條件非常不方便,進入礦區後,現代生活所具有的種種花樣,似乎都被飛揚的塵土遮蓋住了,看不到生活本應有的色彩。濁酒一杯家萬里,我們邊聊天邊海闊天空分享着彼此在礦業的經歷,生活的孤獨與歡樂、事業的成功與失敗,被我們溫熱成相聚的美酒。

韋伯在分析初期資本主義爲何促進人類財富的大爆發時,深刻地指出:資本主義改變了人類的財富觀,一方面鼓勵人們通過各種合法合理的手段,追求財富、積蓄財富,以此證明自己的能力和對上帝奧祕的探索;另一方面又提倡過一種簡樸內斂的生活,讓道德成爲人生自覺的約束,以此向上帝靠近。一邊是孜孜不倦地追求財富,另一邊幾乎是苦行僧的日子,賺錢與花錢,看似不平衡,但正是這種不平衡的張力,促進了早期資本主義的經濟繁榮,並深刻地改變了人類的經濟生活內涵。

礦山基本位於邊遠地區,礦區四面皆山,生活條件極其艱苦,讓生活其中的人們,也過着如韋伯所說的那種苦行僧的生活。久而久之,環境約束就會改變他們的生活態度和對財富的觀念,讓他們具有清教徒般的生命信仰,擁有一種更貼近新教倫理那樣的人生觀和生活圖景。我想起羅曼·羅蘭的話:沒有一個人是完全幸福的,所謂幸福,是在於認清一個人的限度而安於這個限度。

想到這些,我就想到同事明天早班飛去更寒冷的北疆。那裏,也是礦山,也是許許多多苦行僧一樣的同事一起工作,但只要堅持下去,礦山艱苦的環境、枯燥的生活,都會內化爲一種溫室環境中所不具有的精神氣質,何嘗不是生命路途區別於物欲的心靈幸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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