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隨流水21-01-04:樂學


元月4日,冬月二十一,週一,晴,6至14

本縣藉的一位九零後網絡作家,新近出版了一部言情小說《你是星辰你是海》。上週日作協爲她舉辦新書發佈會,然後各大媒體平臺紛紛報道,朋友圈刷屏。不過一個寫通俗小說的,竟像掘得一個稀世珍寶似的。不由讓我聯想起曾經就讀的那個職工子弟學校。當年我們校長到縣裏開會時說,本校高考錄取率就是禿子頭上抓根毛。所以我一箇中專生,也被捧成一根金毛毛。

晨五點起(晚上坐燈下讀書竟有點犯困)。2020年華爲運動總結,我的日平均睡眠爲七小時十四分,嚇了一大跳。雖然我戴手環睡覺的日子不超過兩個月,華爲的測算僅能算“抽樣調查”,可也足以說明我比往年懶了。今年務得痛改前非,日平均睡眠絕不可超過六小時。

晨起,依舊先煮粥、和麪,今日做蛋灌餅。利用醒面的時間,誦經。背《詩經·小雅·大田》和《論語·述而》十一章。

詩云:“有渰萋萋,興雨祁祁,雨我公田,遂及我私。”想起昨夜讀的梁漱溟《中國文化要義》。梁先生說,在中國,國是家的推廣發展,以倫理來組織社會,消融個體與團體這兩端。而在西方,一直是集團與個人爭鬥的歷史。民主的誕生,是在中世紀過強集團生活下激起的反抗,從宗教改革以至人格宣言一貫相通的,無非“我”之覺醒。而當個人解放之初,經濟上深得個人營利自由競爭的好處,但社會卻大受其弊。特別是盲目生產,經濟陷入無政府狀態,演變爲週期慌恐不能自休,在內則階級鬥爭,在外則民族鬥爭,整個世界痛苦不堪。於是蘇聯政權產生,再次以集團壓倒個人,這又正是對近代潮流的反動。中國之所以孕育不出民主,就是因爲一直以來都公私不分。中國人缺乏集團(此集團與家族概念不同)的生活,也就無從映現個人問題。就如詩中所寫“雨我公田,遂及私田”。父親的,也是兒子的,國富則民安,所以先公後私。又如“彼有遺秉,此有滯穗,伊寡婦之利”,聖明君主也的確像一家之主關心國中每個成員的生計,將收割完遺落在田裏的稻子,留給寡婦這類無生產能力的弱勢羣體。

背《論語》,用的是楊伯峻的注本。見楊先生在“志於道,據於德,依於仁,遊於藝。”一章的註釋中,引《禮記·學記》:“不興其藝,不能樂學,故君子之於學也,藏焉,修焉,息焉,遊焉。夫然,故安其學而親其師,樂其友而信其道,是以雖離師輔而不反也。”並註明這段話可以闡明這裏的“遊於藝”。此章,陳老師以爲是整部《論語》的核心。他以爲,人之學,始於志於道,而成於遊於藝。也就是說人生的最高境界和終極目標是“遊於藝”。此觀點,我暫時無法接受,但每讀到此章,就會多留個心眼。

今日的蛋灌餅,在鍋裏煎時鼓成球,蛋液也完全灌進去了,在朋友圈分享成功之作。陳老師評論道:“西方人的受限於形式,而在中國凡心之所寄,把事情做到精益求精的境界,都稱之爲藝。如莊子的皰丁,青鹿的廚藝。”

我問,這就是您主張的“遊於藝”嗎?又轉引那段《學記》的內容,說,我在朱子讀書法中,常讀到“玩”,玩也,遊也,只有保持遊戲的心態學習,才能沉醉其間,樂此不疲,何日入聖境亦不自知。

陳老師回:“對學而言,孔子認爲有三境界,即知好樂。大儒所謂的遊玩,是樂在其中。不記得馮友蘭還是王陽明說儒學,就一個樂字。”

我說,如此而言,人之一生就是學之一生,而只有樂學,才能做到有始有終,終生不倦。

我突然明白,《論語》的核心要義,就是樂學,而樂學,就是遊於藝。

陳老師不會給我明確答案,他只啓發、點撥,這正是孔子所謂不憤不啓、不悱不發。

晚上,又將《禮記·學記》通讀一遍。上有云:

今之教者,呻其佔畢,多其訊言,及於數進,而不顧其安,使人不由其誠,教人不盡其材。其施之也悖,其求之也佛。夫然,故隱其學而疾其師,苦其難而不知其益也。雖終其業,其去之必速。教之不刑,其此之由乎!

此段話道出教學不成功的原因,處處戳中當下教育之軟肋:教師不通經義,只會照本宣科,告訴你現成答案,催你速成,不管你是否真的明白。教學不誠心誠意,傳授知識有所保留,教師不守師德,學生就乖戾牴觸,學生厭惡學習痛恨老師,只知學習痛苦而不知學習的好處,即使完成學業,也必然很快忘掉。

小時候媽媽告誡我,哭着喫下的飯是沒有營養的。被迫填鴨式教學,灌入的知識也終不爲我所有。所以,非樂學而無以沉澱、發酵。

《學記》中提出“敬孫務時敏”學習要訣。敬,敬重道義。孫,謙遜問學。務,努力學習;時,時刻學習;敏,身體力行。

還指出“蛾子時術之”,像螞蟻一樣不停銜土,最終壘成土丘。

最後說,“大德不官、大道不器,大信不約,大時不齊”。

我追求的是大德、大道,我立志於不官、不器,我只需埋頭靜練螞蟻銜土之功,又何必對塵世喧譁憤憤不平呢?如此憤憤不平,豈不是動搖心志,而無能樂學?無能樂學,於書中汲取養料邪?毒藥邪?

下午寫《論語集解:情如流水、性定如山》,完成一半,1500字,明日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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