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一張商務艙機票


快到拉薩貢嘎機場,企業領導才告訴我,因爲西安轉飛廈門等待時間會長些,安排了商務艙,候機時可以稍做休息以減緩旅途疲勞。對我來說,職業生涯中無數次的商務旅行,無非就是一本書一杯水加二三個小時航程,如果有個靠窗位置已是上佳。況且,此次旅行更多意義上只是雙方工作機會上的初次短暫見面交流,但企業如此細心安排,出乎我意外,讓我挺感動的。

我對馬克思勞動異化思想一直保持思考的態度。什麼是勞動異化呢?馬克思指出,異化是人類自己所創造出來的力量,作爲外部力量卻又反過來支配人類。通俗講,異化是人們自己創造出來的力量,成了不受自己控制的一種外在力量,反過來又來統治人,這種力量不斷地支配人類,從而導致人和人之間除了赤裸裸的利害關係、冷酷無情的現金交易,再也沒有任何別的聯繫了。

可以從三個維度去理解:一是異化首先發生在勞動者與勞動產品之間,或者是說個人與其創造出來的勞動產品之間的一種異化,主要表現在工作不再是工人自己決定,而是決定在僱主手上,但工人爲了生存,又沒有辦法和工作相分隔;二是工人與勞動過程本身發生了異化,因爲在作業流水線上,工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不清楚自己在生產過程中自己究竟處於什麼樣的角色和地位,工作對人來講就不存在滿足感、幸福感;三是在勞動過程中,人與人之間也發生了異化,人不再是相親相愛的工友關係,只是一種上級與下級、崗位與崗位的同事競爭關係,人與人之自然和諧本性就被異化了。

我對勞動異化的思考,不是教科書通常意義上的解釋路徑,我以爲馬克思的勞動異化思想深刻地揭示了人類創造能力有限性與人性無限追求間的矛盾關係,正是存在着勞動異化之間的張力,才推動人類人類社會螺旋式向上發展。面對勞動異化的問題,我們應當把工人的工作放到已經被社會化的企業背景中去理解,比如,僱主決定勞動者的工作,是優化社會角色擔當的必然,產品線上被分割的專業分工是減輕勞動者生理負擔以提高效率的方法,而人與人之間的競爭不就是爲了實現人力資源最爲有效的配置嗎?就此而言,恰恰是勞動異化推動了人類無限的財富創造能力,奠基了人類文明所需的物質基礎與社會秩序。

人性必有的好逸惡勞及僭越本性,使勞動本質上具有讓人逃避與反抗的天然屬性,但社會合作勞動帶來巨大的生活福利給人的誘惑,又遠遠讓人只能放棄逃避與反抗,以此交換到更好生存下去所需的條件。但我們也不能就此否定有些勞動對人性正常需要所帶來的消極影響,就如凡事都有陰陽兩面,但人有主觀能動性,社會化的每種工作,因爲必須互相合作分工由此所造成的地位、收入差異等等,必然會影響到每個人在勞動中的主觀獲得感,是客觀存在無法改變的事實。

那麼,在現代企業職場中,我以爲每個人所要具備的職業素養就是不能把自己退回到原始社會,而是每個人都要把自己的勞動態度建立在因爲可以給社會、給企業、給別人帶來正當價值才得以存在的職業觀念與實踐上,由此,勞動異化就會被自己內在所肯定的價值感所彌合,每個人在各自崗位上的勞動過程纔有快樂感可言。

一張商務艙機票,對一個企業領導來講,也許舉手之勞,但一葉知秋,反映出一家企業在對待員工上的處事格局與思想情懷。我想,也許這正是他可以成就今天事業高度所具備的企業家管理哲學底蘊吧!而一張商務艙機票,於我而言雖不是新鮮事,但或許會影響一個人的職業選擇、影響個人工作中是否存在勞動異化的痛苦感吧?(寫於西安廈門飛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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