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8 008|我的鄉村教師之緣深緣淺

我的鄉村教師之緣深緣淺

從我上學起,父親就告訴我,只有讀書才能擺脫農村人的命運。那時候,村裏唯有兩個喫“公飯”的,就是鄰居家的兩個女孩,中專畢業,順利分配到學校,成了我們鎮上的老師,頗爲得意。父親常常告訴我,要好好學習,哪怕考個教師也是不錯的選擇。教師,成了父親對我的最低期望,其實,我知道,他是希望我成爲一名醫生的,可惜,我從來沒有想過要當醫生,反而父親的最低期望,成了我兒時的夢想。

那時候,我羨慕老師知識的淵博,羨慕老師鼻樑上的那副眼鏡,也羨慕成爲老師的孩子……總之,只要跟老師沾邊的,我都歡喜。也因爲從小學習成績名列前茅,所以,在上小學的時候,我就在扮演老師的一些角色,比如:幫老師檢查家庭作業,考全班同學寫生字,在黑板上不遺餘力地抄教案後面的練習題,幫老師改試卷等。儘管這些事情做起來很麻煩,也很累,因爲每天除了在黑板上給全班同學抄題外,自己還要在家庭作業本上重新抄一遍。但在放學後還能拿着老師的教案來“獨吞一番”的感覺卻讓我着迷。那個時候,雖然不善於交往,但只要被老師賞識,班裏的同學關係是很容易相處的。因爲幾乎所有的同學都喜歡跟我一起玩,說實話,還頗爲得意過那麼一段時間呢,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初一。

到了初二,父母決定將我轉學到城裏的一所中學。走進新的班級,我才發覺自己原來並不能成爲班裏最優秀的學生,我的名次也由農村學校的前三名滑落到城區中學的十多名,我清楚記得,那是我第一次考到十多名,爲此,我還傷心了許久卻又只能積壓在心裏。在城區學校加上又是最好的班,我幾乎不可能一躍成爲拔尖的優秀生。我甚至第一次聽說放學後還要補課,那個時候,我在班裏是爲數不多的幾名農村孩子之一,在班主任眼裏,我分明看到了不一樣的眼神。後來,我才發覺班裏所有的學生父母都有着體面的工作,有的父母甚至還是某個單位的領導,我漸漸地明白了科任老師拐彎抹角地打聽我父母工作的原因。我如實回答,因爲學習自覺加之乖巧,儘管沒有得到過老師明顯的批評,但也從來沒有得到過老師過分的關心。我普通得幾乎要被老師遺忘了,在那裏,我第一次感覺到了自卑。

那個時候,在腦子裏我演繹過自己的夢想。假如以後我做一名老師,我一定要關心班級所有的孩子,尤其是貧困孩子和乖巧懂事的孩子。我常常把夢當作現實,可現實總讓人失望,爲此,那些日子我無比懷念在農村學校的同學們和老師們。時至今日,只要回想起來,依然覺得他們倍感親切,因爲他們是我記憶中的一團火,點燃着我的夢想。

後來,考大學的時候,我如願以償報了師範院校,畢業後,在經歷過企業打拼的辛苦後,毅然決定做一名農村老師。

我距離兒時的夢想越來越近,曾經對於老師夢想的許願也在一點一點實現。

我關心班級的每一個孩子,從來不依照孩子的家庭情況而區別對待他們。每當我看到躲在角落裏的那個孩子時,我似乎看到了曾經的自己,於是,我給孩子更多的是噓寒問暖。當我遇到班裏的貧困孩子的時候,我總是想盡一切辦法,儘自己最大的努力爲他們捐贈衣服、書籍和助學金。當我遇到因爲家庭貧困而自卑的孩子時,無論在上課還是學校舉辦活動時,我總給他們更多的機會來鍛鍊自己,讓他們樹立起生活的信心。

當老師,唯一頭疼的是班裏的“差生”,而我對於這些孩子卻總能莫名生出歡喜,因爲我理解他們內心的真實感受,差,並不是他們的本意。我經常用李鎮西老師的話來激勵自己,每一個孩子不一定都能成爲社會精英,但所有的孩子將來都要成爲社會有用的人。對於差生,我不會給他們設置難以達到的目標,而是給他們設置一些經過自己的努力就能實現的目標,讓他們也能擁有成功體驗的快樂。

我記得班裏有一名女孩,智商存在障礙,她的成績幾乎是清一色的零分,每次考試導致班裏平均分直接拉3分。儘管如此,在上課,我依然會問她力所能及的問題讓她回答,每當有學生嘲笑她的時候,我總是想盡辦法來彌補她受到的傷害。我還會安排一些事情讓她來做,讓他她感覺到自己的價值所在。某次,我竟然驚奇地發現,她在課上不動聲色地抄了很多古詩,讓我頗爲驚訝,要知道,平時她幾乎很難完整正確地寫出自己的名字。

還有幾個不是我班裏的男孩,特別調皮,他們幾個幾乎每節課都會破壞老師的正常教學秩序。某次,由於那個班裏的老師請假,由我來代替上課。課上,他們果不其然又來搗亂,上課簡直沒辦法再進行下去,於是我只能停止上課,處理這幾個孩子的“節外生枝”。

我給他們佈置了一個小任務,那就是背誦《論語》中的三句話,誰背下來,就給誰獎勵奧特曼卡片。提起卡片,三個男孩立即興奮起來,拿起書就開始背誦,我告訴他們可以在教室後面小聲背誦,然後其他同學繼續上課,上課再也沒有人搗亂了。臨到下課的時候,三個孩子異口同聲地說:“老師,我會背了。”並且爭先恐後地開始“子曰……”看他們背得陶醉的樣子,我也按照承諾給每個人獎勵了事先約定好的“奧特曼”卡片,當他們拿到卡片的時候,別提有多高興了。要知道,他們在平時的考試中,各科成績幾乎不會超過10分。從那以後,在校園裏,每當遇到這三個孩子的時候,他們總是在我面前站得端端正正的,然後是一口“之乎者也”,你能想象到這些被老師早已定性爲“不正常”的孩子們,他們背誦《論語》的那種虔誠嗎?那種感覺,簡直美妙極了!

在農村工作了幾年以後,我更加深深地認識到農村教育的問題了,農村孩子大多是留守兒童和單親孩子,存在的問題也更多。他們缺乏的不光是父母的愛,更多是面對父親或母親永久的缺憾,纔不過幾歲的孩子,就過早地遭受到傷害。爲了解決農村孩子的更多心理問題,我開始把傳統文化引進農村孩子的視野。我期望在傳統文化的浸潤中,可以讓這些孩子的生命更加充盈更加豐富,讓他們從小樹立理想,樹立對生活的信心。事實證明,我的一路努力,讓更多的孩子走出因家庭因素帶來的自卑,他們都有屬於自己的愛好,或畫畫,或讀書,或唱歌……這些興趣的培養,更多寄託着他們對於未來無限美好的遐想。

我不知道我能爲孩子們做多少,每當看到他們的時候,我就想到了曾經的自己。

如果你的一個微笑能照亮一個孩子的自卑心理,如果你的一句言語就能讓孩子們感受到世間的溫暖,如果你的微小捐助就會讓孩子對未來生髮出希望,我願意用永遠守護這些孩子,我也願意陪伴他們走過這一段特別的日子。

2021年1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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