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9季 009|遙遠的呼喚

遙遠的呼喚

少年時,我生活在農村,雖然距離縣城不過二三十公里的路程,卻從來沒有機會進入到縣城。我所走過最大的城市就是距離我家四五公里的鎮子中心。走過最寬的馬路要算是通往鎮中心的那條馬路了,儘管它窄到只能通過一輛車,且是一條塵土飛揚的土路,但那條路在我心中卻通往夢想。

年少的我平時很少去鎮子,只有在快到過年時,才陪着大人們一道採買年貨。去一次鎮上,就能收穫好長一陣子的驚喜。鎮上雖然不大,賣貨的也只有幾家,貨物卻琳琅滿目,看得讓人眼花繚亂。那個時候,作爲小孩子的我不敢張口跟大人要東西,只能跟在大人屁股後面,聽他們討價還價,然後打量商店裏所有的商品。

不到年關,平時是沒有機會進入鎮子上的,我們的活動天地只侷限在村裏,從村頭到村尾,從山上到河裏。

在那個物資匱乏的年代,大人們經常以“趕集”的方式採購家裏所需日用品。村裏有一個共同點就是每家每戶的大人,在趕集回來時,都不忘給孩子們帶回來一些好喫的,或麻花,或鍋盔,或方便麪,或糖果。總之,是平時在村子裏見不到的食品。

90年代的農村,一家親,只要誰家出去趕集,幾乎全村所有人都知道。當然,誰家大人趕集,誰家孩子就有“福利”。每到夕陽落下時,總有一些孩子現在村口等待父母的影子出現。那時候,大人們趕集要麼騎自行車,要麼坐三輪車,三輪車發動機聲音巨大,所以老遠就能聽到“轟隆隆”的響聲了。每當這聲音出現的時候,連村頭的狗都開始興奮,不停地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狂吠。孩子們則你一言我一語地預測着出現的到底是誰家的大人。有時候,等到天黑時也見不到大人們的影子,才知是三輪車在路上出故障了,等到大人們回來時,孩子們已經睡了。當第二天清晨醒來時,第一件事就是找好喫的,好在從來不會失望。

我是最早的留守兒童,九十年代父母就進城做生意。那時候,據說村裏人趕集事情沒辦完時,我家就成了臨時的“據點”,無論打地鋪還是多人擠一擠,總能省出住旅館的錢,父親對於村裏的人從來都是熱情接待。他待人好的就像所有人都是他的親兄弟一樣,父親在村裏的威望頗高,不光是因爲他有着村裏爲數不多的高中文化,而且因爲他待人極其真誠友好。他總是告訴我們,能幫人就幫人,得饒人處且饒人。他總是替別人想的更多。

我沒有必要等待趕集父母的迴歸,因爲他們過上很長一段時間纔會回家來安頓還在村裏上學的我們姐妹幾個。每次母親回來,總會帶很多好喫的,每當母親回來的時候,我們纔有機會喫母親做得飯菜。母親的廚藝是極好的,可惜纔不過三兩天,母親又得匆匆進城忙乎生意。

童年,我與父母親相處的日子並不多,但這並不影響我童年的快樂。夏天的河,冬天的冰上世界,晴天捉蜻蜓,雨天捏泥人,這些都構成了我的五彩斑斕世界。

農村孩子總是對城裏充滿無限嚮往,經常有小夥伴問我:“城裏是什麼樣子?”我說:“城裏人喫的、穿的、用的都跟我們不一樣,城裏的饅頭是白的,城裏人的衣服是花的,城裏人的鞋是工廠製作的。”我只能按照父母給我的印象來想象城市生活,但在我的腦海裏,城裏卻有着另一番景象:城裏的是高大上的,城裏是一塵不染的,城裏是沒有土的,總之,城裏如宮殿般輝煌。

我對城裏的印象直到我親自去了一趟纔打破,城裏的道路更寬闊,道路兩旁綠樹成蔭,城裏的孩子會玩遊戲,城裏的街道是熱鬧的,不過城裏並沒有想象中高大上,城裏也有垃圾,城裏也有着如農村一樣的灰塵。不過,城裏就是比農村繁華許多。

但我依然喜歡農村,直到後來轉學到城市以後,每年放假也會回到農村,因爲農村的過年更有味道,更有儀式感。每到過年,爺爺奶奶便帶着我們幾個孩子是張羅過年的各種細節,打掃衛生,採買年貨,貼對聯,蒸年糕,走街串巷……整個臘月和正月似乎都處在一片盛世祥和中。而在城裏,過年僅僅是一頓年夜飯,然後要面對整個正月的落寞和無聊,因爲在城裏風俗似乎跟農村有些不一樣,也似乎少了一些更加虔誠的東西。在農村,從臘月到正月,奶奶是要帶着我們多次拜各路神仙的,奶奶負責上香,我們負責磕頭,分工明確,都爲心中的那份神聖而恭敬。

如今,再回到農村時,依然是那山那水,那些小夥伴和親人們卻成了遙遠的回憶。

2021年1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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