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庵下桃花仙

                            唐寅《落花诗帖》,现藏苏州博物馆,系笔者十分喜欢的字帖


《桃花庵歌》是明代才子文学家唐寅创作的一首七言古诗。此诗中诗人以桃花仙人自喻,以“老死花酒间”与“鞠躬车马前”分别代指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又以富贵与贫贱的各有所失,形成鲜明强烈的对比,表现了自己平凡真实中带有庸俗消极一面的真实内心,带有愤世嫉俗之意气。全诗层次清晰,语言浅近,却蕴涵无限的艺术张力,给人以绵延的审美享受和强烈的认同感: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折花枝当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须花下眠。

花前花后日复日,酒醉酒醒年复年。

不愿鞠躬车马前,但愿老死花酒间。

车尘马足贵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

若将显者比隐士,一在平地一在天。

若将花酒比车马,彼何碌碌我何闲。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原诗已然很是浅显了,为更易于理解,进一步白话一下:

桃花坞里有座桃花庵,桃花庵里有个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着很多桃树,他摘下桃花去换酒钱。

酒醒的时候静坐在花间,酒醉的时候在花下睡觉。

半醒半醉之间一天又一天,花开花落之间一年又一年。

我只想老死在桃花和美酒之间,不愿意在达官显贵们的车马前鞠躬行礼、阿谀奉承。

车水马龙是贵族们的志趣,酒杯花枝才是像我这样的穷人的缘分和爱好啊。

如果将别人的富贵和我的贫贱来比较,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如果将我的贫贱和达官显贵的车马相比较,他们为权贵奔走效力,我却得到了闲情乐趣。

别人笑话我太风骚,我却笑别人看不穿世事。

君不见那些豪门贵族虽然也曾一时辉煌,如今他们却看不见他们的墓冢,只有被当作耕种的田地。


没问题是一首好诗,笔者吟诵多遍,咀嚼再三,颇觉桃花芳香,萦绕心间。同时斗胆建议修改二处:一是“又折花枝当酒钱”似不如“折得花枝当酒钱”,盖“又”过实,与本句本诗的灵虚风格稍有差池。二是末句“无花无酒锄作田”不如“无花无酒锄园田”(“坂田”亦可),很明显,“锄作田”就是锄田,“作”是为了凑数而加上去的。问题其实也不在诗句能不能为了凑数而加字,而是“锄作”是个生造词,似乎从“耕作”移植而来,而“耕作”系不及物动词,生硬地带上“田”之后,“锄作田”就别扭了。

——上述建议有点自不量力对不?若真觉如此,那就权当笔者没提好了。


唐寅,字伯虎,又字子畏,号六如居士、桃花庵主,桃花仙人、鲁国唐生、逃禅仙吏等。唐伯虎当年在苏州的桃花坞看上了一处房子,是别人废弃的别墅,“长久未有人别业”。据载,唐伯虎在决定买房时,因为没有钱,只好用自己的部分藏书作抵押,向京城一位当官的朋友借的钱。房子到手后,被命名为“桃花庵”。后来,他用了两年多时间努力写字画画卖钱,才还清了购房款项目。这也就是“桃花庵主”的来历。

唐寅一生酷爱桃花,其诗中频繁出现“桃花‘意象,桃花出现在画作里的机率也不低,再加之“桃花庵主”和“桃花仙人”的名号,足见这位明代大才子内心深处藏有深深的桃花情节。有人以为,唐寅之“桃花”不在“花”而在“桃”,“桃”者逃也。笔者觉得此论甚是无稽,不提。

“桃花”历来有以下寓意,一者喻指年轻美貌的女子。桃花作为一个审美意象,初次出现于《诗经  桃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用来象征健康,青春,美丽女子。从此桃花便于女子结下了不解之缘,且常常与爱情联系在一起,人们赞美女性的美丽常常用“桃花脸”“桃花色”。崔护《题都城南庄》:“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便是典型佐证。二者以桃花寄托惜春伤春之情怀,阳春时节,桃花烂漫,争相斗艳,短暂的花期之后,辉煌不再,飘零于风雨之中,容易引起文人雅士们惜春伤春的情感。三是借桃花抒发故园之思,恋乡情结深深地扎根于中国古代诗歌之中,唐诗之中的此类是个更是不胜枚举,而就在描述故乡山水,抒发思乡之情时,桃蹊柳陌李白桃红成为重要的意象,刘长卿“故园柳色催南客,春水桃花待北归”(《时平后春日思归》)薛能云“十年抛掷故园花,最忆红桃竹外斜”(《重游通泼亭》)桃花在他们背井离乡之后,深觉人世飘零之时,桃花成为感情寄托,温馨的桃李在那种漂泊之中形成强烈的对比,更使得诗人们遥望故乡,深深地思念。而至唐寅,几乎将桃花的美丽,灿烂即意趣提升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点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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