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子浮想翩翩了,最近十個晚上有九個晚上夢到她。他和兒子說:“我不在家住了,我想你媽了,我要去找她。”說完,羅子浮就出了門。
他順着回來時的路一直走,走到之前他和翩翩分別的地方,那裏本來應該有一個山洞,可他找了一大圈,也沒找見洞口,看着落滿黃葉的小路,羅子浮思緒萬千,淚如雨下。
如果沒有翩翩,他早就死了。
七八歲上下,羅子浮的爹孃前後腳死了,他有個做官的叔叔,沒有兒子,把他接回家去當兒子養。叔叔很有錢,對羅子浮百依百順,溺愛非常。
羅子浮長到十四歲,書讀得不好,喫喝嫖賭倒是樣樣都會,他迷上了一個女子,整日泡在女子家,有一天,那女子要回金陵去,羅子浮跑回家,偷了他叔叔一大筆錢,跟着這個女子去了金陵。
才過了半年,羅子浮的錢就揮霍光了,身體還染上了毒瘡,被女子從家裏趕了出來。毒瘡發作起來,臭不可聞,就連路上的人都躲着他遠遠的。
叔叔家他是沒臉回去了,可不回去又沒地方可去,羅子浮想到了死。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他遇到了翩翩,一個美若天仙的女子。翩翩說:“我家就住在前面不遠的山洞裏,你若是願意,可是和我回家,我能醫好你的病。”
翩翩的這幾句話,就像是冬天裏的一把火,羅子浮聽了,又不想死了。他連忙說:“我願意,我跟你回去。”
羅子浮隨着翩翩走過一條鋪滿黃葉的小路,進了一個山洞,走了一段路,面前有一條小河,過了小河,眼前一下子開朗起來,翩翩指着亂花掩映中的兩間石屋,對羅子浮說:“到家了。”
石屋雖然不大,但乾淨整潔,翩翩說:“你去剛剛路過的那條小河裏洗個澡,回來喫飯睡覺。”
羅子浮下了河才知道,原來是個溫泉,泡的人渾身透着舒服,羅子浮看着周圍的一切,彷彿如在夢中,他想,那個叫翩翩的女子到底是誰呢?
吃了飯,翩翩問:“身上的毒瘡還那麼疼嗎?”羅子浮這才記起自己得了毒瘡,奇怪的是泡了小河裏的水居然不疼了。
翩翩說:“你早點睡吧,你身上的衣服爛了,我得給你做身新衣服。”說完就去剪了一些芭蕉葉縫紉起來。羅子浮很疑惑,心想這樣的衣服也能穿嗎?可他太累了,不一會兒就睡着了。
第二天,羅子浮醒來,摸摸自己身上,毒瘡居然一夜之間好了,看見翩翩給他縫製的衣服放在牀頭,他拿起來穿在身上,很合身,穿着也很舒服。
羅子浮出了屋,看見翩翩正在做早飯,只見她拿樹葉剪了條魚,丟在鍋裏,再揭開鍋的時候,魚已經熟了,冒着香味。
時間稍久,羅子浮越看翩翩越覺得美,就想要和翩翩一起睡。翩翩說:“你真是個輕薄兒,病纔好,就想這些事。”羅子浮說:“大恩大德,無以回報,只有以身相許。”
翩翩竟不能反駁,於是兩個人就成了親,當晚就住在了一起。
有一天,翩翩來了一個朋友,是個三十歲左右的美豔少婦。叫花城,翩翩留花城喫飯,酒席間,羅子浮看着花城美色無邊,不禁心猿意馬起來,故意把筷子撫落在地,趁着撿筷子的機會,捏了一下花城的腳。
花城好像一點也沒有察覺,繼續和翩翩說笑。說來奇怪,邪念一起,羅子浮身上華麗的衣服變回了芭蕉葉。嚇得他趕緊收住邪念。
花城對着翩翩取笑說:“你家的小郎子,大不規矩,你還假裝看不見,你就一點不喫醋啊。”
翩翩笑着說:“不怕,如果他是個薄倖兒,早晚叫他凍餓而死。”
羅子浮一聽,想起來自己當初渾身毒瘡的慘樣,驚出一身冷汗,從此再無邪念。
過了一年,翩翩生了個兒子,夫妻兩人每天在洞中弄兒爲樂,倒也逍遙快活。
孩子一年年長大,翩翩每天教他讀書認字,又帶他上山採藥,教他種花種樹。長到十三四歲,更叫他砍柴,擔水。
羅子浮心疼孩子,和翩翩說:“你又不真的需要他做這些,幹嗎要讓他這麼辛苦呢?”
翩翩說:“嬌慣有什麼好處?讀書,做事,不是每個有出息的人本來應該做的嗎?”
後來花城生了個女兒,嫁給了翩翩的兒子,小兩口過得很美滿。
當了父母,越知道父母的不容易,羅子浮想着離家這麼多年,不知道叔叔一家怎麼樣了,他很想對叔叔盡孝,他找到翩翩說:“我想家了,你和我一起回家去吧。”
翩翩說:“我不能和你回去,你想盡孝,本來是應該的事,我不攔着你,你回去吧,把孩子也帶上。”
走的那天,花城也來了,兩個孩子不捨得離開母親,花城和翩翩說:“先跟你爹回去吧,想回來再回來。”
把叔叔嬸嬸養老送終後,羅子浮越來的想念翩翩。
他離開家,又回到當初和翩翩分別的地方,卻再也找不到和翩翩曾經的家了。
筆者語:
改自《聊齋志異》卷三《翩翩》,篇幅限制,刪減了一些,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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