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名無字



南宋辛棄疾《南鄉子·登京口北固亭有懷》詞曰:“.......天下英雄誰敵手?曹劉。生子當如孫仲謀”。幾乎凡讀者皆知“曹劉”乃曹操劉備,“孫仲謀”者,孫權也,“權”乃其名,“仲謀”乃其字。那“曹劉”只提及姓氏,簡而又簡,隨後之“孫仲謀”則連姓帶字,是否意味着對孫權的更高評價呢?非也,只是出於詞格,即字數和韻腳的要求而如此表述。“生子當如孫仲謀”其旨意甚至也不真正在“俺希望俺兒子將來能像孫權孫伯符那樣能成就一番大事業”,而只是言三人之年,曹劉不相上下,(曹操生於155年,劉備生於161年),而孫權則晚了一輩人的年紀(生於182年),也就是說,當曹阿瞞(譯成現代語就是“老說謊”)和“大耳賊”劉備老謀深算之際,“孫十萬”(孫權凡出征,必率兵馬十萬以上,故有此綽號)還是個愣頭青呢。

說着說着就扯遠了,打住,說正題。

古代男女成人,平輩晚輩不便直呼其名。故自另取一與本名涵義相關的別名,稱之爲字,以表其德。凡人相敬而呼,必稱其表德之字。後因稱字爲表字。《禮記·曲禮上》:“男子二十,冠而字……女子許嫁,笄而字。”《禮記·檀弓上》:“幼名、冠字、五十以伯仲、死諡,周道也。”唐李紳《鶯鶯歌》:“綠窗嬌女字鶯鶯,金雀婭鬟年十七。”而衆所周知,古代女子地位與男子不可相提並論,故而取表字的也少,不提。

古人取表字十分講究,情況也非常複雜,但也是有規律可尋的。如常見的有按兄弟行輩中長幼排行的次第取字,如孔子排行老二,所以字仲尼。最典型的要屬三國時孫堅的其中四子了:長子孫策字伯符;次子孫權字仲謀;孫翊排行老三,字叔弼;孫匡排行老四,字季佐。

還有在表字上用“子”的情況也很多,因爲“子”在古代是男子的美稱或尊稱,也有男子和兒子(延續香火)的意思,。所以人們喜歡用它,如孔樁,字子思;仲由,字子路;司馬遷,字子長;曹植,字子建;蘇軾,字子瞻;杜甫,字子美;袁枚,字子才。

這些表字雖然常見,但是與本名聯繫不大,實際上伯(孟)仲叔季和子,還不是真正的表字,而它們後面的那個字如“策”、“權”、“思”、“長”、“美”等纔是表字的主要成分。這個主要成分與本名意義是有聯繫的,下面分別作介紹:

互補式

意義相同的:即表字和名意義相同或互補,相通,是並列關係,所以又叫“並列式”。如:

屈平,字原。廣平曰原,名與字意思相同。

顏回,字子淵。淵,回水也,名與字意思相同。

周瑜,字公瑾,瑜和瑾都是美玉。

張衡,字平子。衡、平義同。

曾鞏,字子固。鞏、固義同。

班固,字孟堅。堅、固義同。

孟軻,字子輿。軻、輿都是車。

諸葛亮,字孔明,“亮”與“明”的字義十分相近。

杜甫,字子美,“甫”是古代美男子的稱呼。

歐陽修,名修,字永叔。修,長。永,本指水流長,引申爲長。

輔助式

意義相近的:即表字和名意思相近,但不完全相同,可以互爲輔助,稱做“輔助式”。如:

梁鴻,字伯鸞。鸞和鴻都是飛禽,但不是一種,鴻雁和鸞鳳可以互爲輔助。

陸機,字士衡。機、衡都是北斗中的星名,互爲輔助。

蘇轍,字子由,轍,車轍,由,經過、經由,意義相近。

(近代)秋瑾,名瑾,字璿卿。瑾、璿,皆爲美玉也。

矛盾式

意義相反的:即表字和名意思正相反,這種情況可稱爲“矛盾式”,如:

曾點,字皙。點爲黑污,皙爲白色。

韓愈,字退之。愈是勝過,超過的意思,退之則相反。

朱熹,其名熹,字元晦,“熹”明亮之意,而“晦”則是昏暗的意思。

擴充式

意義相順的:即表字與名往往出自一句話中,意思相順,而且字爲名的意思作補充解釋或修飾,這種情況,可稱做“擴充式”。如:

徐幹,字偉長。《孔叢子》曰:“非不偉其體幹也。”名和字在一句話中意思相順,而且字對名作了補充解釋。

曹操,字孟德。《荀子·勸學》篇說:“生乎由是,死乎由是,夫是之謂德操。”字和名在一句話裏,合成德操,即道德操守,字對名作了修飾性解釋和補充。

趙雲,字子龍。《周易》說:“雲從龍,風從虎。”名和字在一句話中,意思相順。

蘇軾,名軾。字子瞻。軾:車前供人憑倚的橫木。“君馮(憑)軾而觀之”“登軾而望之”。

唐寅,字伯虎,“寅”爲地支名,寅年屬虎。

白居易,字樂天,《禮記·中庸》:“故君子居易以俟命”。

顏之推,字介,來源於對“介子推(又叫介之推)”的崇敬。

延伸式

意義相延的:即表字意爲名字意思的延伸。這種情況可稱之爲“延伸式”。如:

諸葛亮,字孔明,意思是一孔之見(明),明顯帶有自謙。

李白,字太白。太白指太白金星,這是對白意的延伸。

杜牧,字牧之。牧之即放牧,延伸解釋了牧的含義。

關羽,字雲長,由鳥兒的羽毛連想到天空的浮雲。

賈島,字浪仙,由島想到浪花的潔白自由。

陸龍,字在田。

錢謙,字受益,高明,字則誠,

(近現代)李宗仁,字德鄰。

(最後四個名字相關的成語分別是:“見龍在田”,“謙受益”,“明則誠”,“德不孤,必有鄰”)。


眼下,取有表字的人士已然寥寥無幾,大多數研究古代文化的學者或書畫愛好者,亦少人注意。當然,你如果有興趣的話,也可以給自己來個表字玩玩,反正不影響你的身份證的名字,就像目下時興的英文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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