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和二十七岁

2021年1月17号,是我的27岁生日。

很多人在自己小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地去想象自己长大后的样子。

在这一点上,我恐怕是个特例。

无论是在我七岁的时候,还是在我十七岁的时候,我都没有去想象自己在二十七岁时的样子。

因为,在我七岁的时候,我想不到,也就是没有能力去想;

而在我十七岁的时候,我既没有能力去想,也没有意愿去想。我甚至想不到,自己能不能熬过那一段时间。

早几年的我,根本不愿意回忆自己十七岁时候的任何事。

有时候,我甚至恨不得让自己失忆。


在我十七岁那一年,我被迫离开原来的学校,来到一所出国培训班。

来到这一所学校之后,我才明白,什么叫“才出虎口,又入狼窝”。

这所出国培训班,连一份相对稳定、完整的教学计划都没有。在我上学的时候,全校安排的所有授课方案中,没有一份方案完整地持续一学期。讲课的老师更是经常更换。无论是外教,还是一部分国内的老师,都很少有人能够完整地讲完一学期的课。这个老师用一种方式讲课,另一个老师就用另外一种方式讲课。有些外教甚至令我怀疑,他们到底有没有教师资格证,甚至能不能把课本或者印刷出来的纸质教材上面的内容讲明白。

这所学校在语言课程的安排上更是随心所欲。他们没有经过包括我在内的一部分学生的同意,就取消我们这一批学生选择的语言课程,随即把我们强行划拨到上另外一种语言课程的班级里。那些安排语言课程的老师——如果他们还能被称为“老师”的话——给出的理由还冠冕堂皇:选择这种课程的人太少,学校安排不过来。到最后,包括我在内的几名学生竟然不得不自己找别的地方去上语言培训课。

这是一所负责任的学校能做出来的事吗?


然而,我在那所学校的大多数同学却都认为,这没有什么问题。

对我来说,那些同学简直就像是不同的物种一样,几乎无法沟通、无法交流。

我记得,学校里曾经有过一位幽默风趣的老师。在那所学校里,只有他的课是我能够听进去的。他也是唯一能够和我进行有效交流的老师。

然而,其他所有和我一起上这门课的同学却要求把他换走。

我至今还记得,他们联名向学校管理层写信,并在信的末尾签名,还把那封信摆到我面前,硬要我也签字。我不愿签字,他们就围在我身边,自己不走,也不让我走。

不仅如此,在一位老师要求全体同学分组排练《灰姑娘》的时候,和我分到一组的那些人竟然要求我戴上假发、披上长袍,去演灰姑娘的后妈。我不同意,他们就到老师那里去投诉我,要求把我开除出他们的小组。

从此之后,我才知道,什么叫做“多数人暴政”。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所学校的宿舍同样是乌烟瘴气的。

我曾经亲眼目睹好几个学生当众辱骂宿舍管理员,还见过好几个学生在宿舍里抽烟,甚至还见过同宿舍的一个男生把一个女生带到宿舍里过夜。

这样的环境,让我每时每刻都感觉到,自己根本待不下去。


很快,我便感觉到,自己已经生病。

我时常感到精神恍惚、全身乏力,甚至不分昼夜地感到头晕、胸闷。有时候,我甚至觉得,自己能够完整地过完一天都困难,更别说是上课、学习。

我曾经和我的父母反映过这些状况,还请求他们让我休息一段时间,至少让我去检查一下身体。可是,当时的他们根本不同意,说我夸大其词,还说我“不能吃苦”,甚至认为我只是想逃避学习。

我还记得,他们对我说:你要是连这个学都上不下去,你还能干什么?


至今,我仍然难以想象,自己是怎么熬过待在那所坑人学校的那一段时间的。

那些以所谓的“青春”为主题的动画、漫画、电影、偶像剧总喜欢拿十七岁说事,说什么“十七岁有多么多么地美好”之类的话,编出一大堆云里雾里的故事。

当时的我就知道,那完全是放屁。

什么美好,什么轻松,什么“情感萌动”,统统都是海市蜃楼,都是乌托邦。至少,对我而言,是这样。

在那一段时间里,我连自己的生活的决定权都没有,甚至连决定自己吃什么、喝什么、什么时候睡觉的权利都没有,何来美好?


如今,十年之后的我,终于能够去回想那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而又不再因它而受伤。

最重要的原因是,我已经拥有一定的个人资产。

我关注的一位学者说:真正决定一个人在社会上的层次的,不是他的学历,甚至不是他的学识,而是他的收入水平和资产。

我的父母也说:现在的大多数人都不会专门去看你的学历,而是看你的能力和成就。哪怕你什么文凭都没有,你也能够安安稳稳、踏踏实实地生活。

于是,我尽可能地把自己面前的日常工作做好。无论是制单、联系客户,还是寄件、整理样品、整理文档,或者是打理公司的贸易平台,我都尽可能地去把它们做好,尽可能的少出差错。

而且,我从不乱花钱。除某些特殊情况之外,我都尽可能地保证自己每个月的开销不高于自己的收入,并把自己积攒下来的大部分存款用于理财。

看到自己的存款数字逐步增大,我就能够暂时性地忘记生活中的不顺之处。

与此同时,可能是由于坚持喝柠檬水、山楂水和绿茶的原因,我的体型已经不再像当年那么臃肿。几乎所有认识我的人都说,我已经瘦下去很多。至少,不再像当年待在那些坑害我的学校时那么胖。

我自己也感受到,无论是自己的肉体,还是心灵,都不再像当年那么沉重。

同样值得高兴的是,我已经对自己的日常生活拥有足够大的支配权。除上班时间之外的绝大多数时间,我都可以自己做主,再也不会被外力限制、不会被条条框框锁住。在大多数个人时间里,我都能够去读自己想要阅读的书,去写自己想要写的文章或者故事。

我真心实意地感受到,二十七岁的自己,比十七岁的自己要好太多。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看,都是如此。


我始终相信,真正的美好,和年龄无关,只和自己的能力与心态有关。

无论未来变得怎样,至少,我要把握住今天。


202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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