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幸好開始在大學

除了這次看病經歷,那個暑假剩下的時間我幾乎忘記了怎麼度過,不過想來應該漫長,應該曾多次在房間內喚醒自殺念頭,現在說來不免感覺有些羞愧。我想要遠離生活的痛苦,卻沒有一次真正對自己下手,可能是可憐自己,於心不忍,但一定是缺少勇氣。

那個假期算是我距離死亡邊緣很靠近的時刻,印象中就未享受過父母沒有爭吵的假期,二十多年一次也沒有,我在等,等一個爆發的點,死的方式都想好了,甚至想要對他們說的話都已經在腦海中走過千遍萬遍,我打算寫下來,行動之前再寫,不然被發現了他們就會警惕起來,會牢牢的看住我,那時候命就不掌握在自己的手裏了,遲遲沒有動筆,心中想這樣寫道:爸,媽我走了,不用想我,我去過更好的生活了,這對我來說是最好的結局,不是你們或世界不好,是我無法適應現在的一切,錯在我無法享受人間的快樂...

我還殘留着小時候的童年記憶,還留着報復他們的心理,卻不知道爲何在最後一刻不願吐露真心,不知道你我是否有過相同的經歷。

想起高中我與前桌的課時閒談,互相吹牛,抱怨教育體制的失敗,這體制僅知道讓學生努力學習,學習成績就代表一切,幻想着我們將來進了教育機關,一定要改變現有情況與發現的問題,保證學生德智體美全面發展,但如今再去回想,吹牛的那幾個人連喫飽都困難,也早就忘記了當初說過的壯志豪言,說過這話的肯定不止我倆,那些真正坐在教育部門的人不也曾是坐在課堂上的“你我”嗎?他們最終不也沒有那樣去做嗎?

以本人受教育的經驗來講,現有教育雖不算成功,但絕對不是失敗,若失去現有的教育方式與體制簡直不敢想象,至少現在的教育適應現在的人,至少大部分人受益於這樣的教育,所以我理解曾經說過那番話卻沒有真正去實踐的工作者。不過弊端同樣嚴重,把成績看的過重,導致很多人在出學校後就開始迷茫慢慢真正的去成長,畢業之前我們對社會而言確實如白紙一張,很多人接受不了這突如其來的成長,任由別人在這白紙上胡亂圖畫,所以學生們的心理健康至關重要,他們應該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麼?而不是隨波逐流浪費這本寶貴的一生。

我做事說話總喜歡跑題,並且總是跑走之後收不回來的那種,我知道該跑的時候就是要跑,因爲此刻是大腦有話要講,多幸運,這樣的寫作方式作文居然次次及格,所以別看文章標題,與下面文章內容不符也是合理的。

我的近況工作壓力巨大,一眼望不到希望,我會把逃避當作失敗,又不允許自己失敗,所以一直還在堅持,工作每天忙得自己暈頭轉向,卻仍要被衆多人指指點點,一度想要憤然離職,很清楚自己離職的原因:工作壓力太大,身體與精神都喫不消,迷茫未來沒有方向...還經常被不懂我工作的人指指點點,幾次想要提出辭職,心中甚至想好了回覆領導規勸的話。

最開始我想要反映遭遇到的真實情況,讓公司做些改變,至少讓這些領導知道問題出在哪裏,可能若真的這樣說我就不會走了,難不成此刻我還想着幫助公司解決問題,希望公司越來越好?也許我纔是那個問題的關鍵,不是環境不好只是我不能適應罷了。時間久了,便打消了這個念頭,公司若問我離職原由,我就回復要歇一歇。可能這纔是真正的絕望,甚至不希望公司因我有所改變,即使公司裏還有我的朋友在遭受着這份痛苦我也不屑去說。這個世界可不只有“愛屋及烏”,還有下句“惡其餘胥”。

這做法可能與我不願在留給父母的遺書中去講出真心一致,是出於報復,希望他們一錯再錯,我可從來不是什麼好人,也不想當好人,當好人可要比當壞人累多了,但好與壞好像流淌在血液中一樣,有些東西改變不了,我至今連殺魚都做不到。

回到上文,那個暑假是我自小到大輕生念頭最多的時期,無數次幻想自己死去後的樣子,卻又害怕死去的過程,我曾半開玩笑的去問身邊人,問他們那些喝藥死去的人大概是什麼感覺,我們都是這件事情的初學者,卻又最終都將取得勝利,他們說應該沒啥感覺,因爲那些決定去死的人應該早就經歷了比死這過程更可怕的事情,我感覺不無道理。

我不願去講別人的故事,認爲每個人最有資格的就是評價自己。接下來的故事我沒有絲毫冒犯之意,只願逝者安息。不說他與我的具體關係,我們接觸不多,對這位老人的事情我更多是在別人口中聽說,相信自己的耳聽也是實事。

他兩年前查出了肝癌,後來動了手術,即使知道手術成功後也只能是多活一段時間卻還是選擇去遭了一趟罪,若要是我,感覺還不如慢慢等死,多苟延殘喘幾天有什麼意義,但他是個熱愛生活的人,年輕的時候當過兵,所以人剛強的很,術後身體仍經常疼痛難忍,卻總能在十字路口看到他和大家談笑風生的身影,身姿挺拔頗有軍人之姿,據說手術後只要挺直身板就會感到難受,但他若不說就沒人看的出來。

那天整個世界都在正常運轉,就連他身邊的人都在笑着生活,包括他自己在內,在女兒家喫過了晚飯,看了看自己的孫兒孫女。什麼也沒有說,像往常一樣回家,甚至還在往日駐足的路上遛彎兒,我沒辦法揣度他此刻的心理,據傍晚看到他的人說還見到了他在十字路口談笑風生,彼時他的內心平靜似水亦或是駭浪驚濤不得而知,我只知道自己每次想要下定決心前必定是駭浪驚濤後平靜似水。

那個夜晚他離開了家,悄無聲息的走了,聽到這個消息,整個村子都忙跑到山上幫忙尋找,因爲家裏留下了沒有蓋上的農藥瓶子,所有人都知道發生了什麼,(村裏大部分走了的老人都上了山,最終被人擡回來),我在想如此難喝的東西是如何入口下嚥的,可他卻已經不再有那麼多考慮,他的消失還是他老伴兒最先發現的,老太太打麻將歸來發現了這個情況,馬上通知兒女,有些人想要離去並沒有任何的徵兆。

也許他和我的想法一樣,去山上防止自己遭了這麼多的罪還死不成,找了個把小時後他的兒子發現了他,他哪跑的了那麼遠,可能他也從未想過上山,一直靠着房子的山牆緩緩的吐着白沫並伴隨着抽搐,大家出去找他的時候真不知冷眼旁觀的他作何感想,但我知道他沒有後悔自己的決定,不然只需爬出來或喊一聲都會得到治療,我對他的做法我不評價,但他算是幸福的留在家中。

他,他不是沒有堅持,術後他整整的堅持了兩年,但有些病是不會好的,這種折磨真的生不如死,死可能是最好的解脫,雖然話這樣講出來有違道德觀念,但活着就有希望這樣的話也就能騙騙那些真能看到希望的人,不能爲了自己的私心強行留住一個人的生命,要他在這世間承受比死亡更大的痛苦,苦了自己又拖累別人,多重摺磨。理智的死亡應該得到該有的尊重。

爲何在我的世界中他是個例外,因爲我知道他是個堅毅之人,不願繼續忍受那沒有必要的堅持,他兒孫滿堂也算是一生圓滿,經歷了這麼久的折磨想必一定是深思熟慮的選擇,所以他的離去我並不感覺到可惜或是悲痛,那是一種解脫,不是離開。他那談笑風生的身影永恆的留在這個村莊,我出生長大的村莊很小,小到無人知曉,雞毛蒜皮的事卻多到講不完,小人物永恆的精神也在這樣無數的小村莊中誕生。

那個假期我一直苦苦等待,做好了一切準備,就差按下啓動按鈕,這開關就牢牢的攥在父母的手中,我受夠了這一切,還不如在死去的時候做些有意義的事,讓他們知道父母的爭吵會在孩子的心理留下多大的陰影,等啊等啊,他們好像是發現了什麼,一個假期都沒有紅過臉,我的計劃又一次落空,在這個萬事俱備的假期中差了一場東風,這一堅持就讓我拖着痛苦到了今天。

我很幸運,幸運的是病發在大學,知道老天並沒有想要召我回去,不然不會選擇在這個時候讓我去感悟生活。高中發生一切早就在提醒我,只不過自己不注意罷了,若是病發在高中,或是現在,不敢想象。幸好是在大學,那個相對輕鬆沒有壓力的環境中,我纔有時間有精力與它鬥爭。

幸運的我在那個危險的假期存活了下來,很多同學都選擇在假期出去打工,可能是想早些接觸社會,我則不然,既然知道必須面對社會,就像將來面對死亡一樣,終將走上這條路,那着什麼急,所以即使他們賺到了錢我也沒有羨慕,他們都說是因爲我不缺錢,誰會嫌自己的錢多啊,我只是知道我們將來面對都是這個社會,社會一定不簡單,所以趁着還有機會,還能無憂無慮的生活抓緊享受而已,我們永遠無法逃脫痛苦,能做的僅僅是在下次痛苦來臨前儘量“大聲笑出來”,記住這感覺,當它再次來的時候提醒自己人生並不是只有痛苦而已。

現在再回頭看,他們的話也不無道理。我設想了一下自己那時候家裏若真是缺錢,畢業時不敢和大家聚餐怎麼辦?我的臉在燒,原來我一直都富有,只是自己並不知曉,原來他們說的是對的,只是當時我不理解。

我的生活很穩定,卻很痛苦,這份痛苦不斷的教會我生存的技巧,懂得當前的成敗並不永久,很多人因失敗一蹶不振,很多人因害怕不敢開始,但要懂得現在經歷的無論好壞都不應在當下判定,所以我懂得什麼是永恆。

“有些人活着,他已經死了,有些人死了,他還活着。”——臧克家

“凡所有相皆是虛妄”。這世間萬物總是無常變化的道理要懂得,真正的勇士在意結果,卻不把結果看的太過重要,即使失敗也享受這一段旅程帶來的幸福,這纔是每個人心中的永恆,結果往往只是一瞬間的感覺罷了。

孟實先生《無言之美》中一段文字將這面對結果時的感受描述的通透徹底:

“世間有許多奧妙要留着不說出;世間有許多理想也應該留着不實現。因爲實現以後,跟着“我知道了!”的快慰便是“原來不過如是!”的失望。”——《無言之美》

所以我不斷改變自己的思想,這不可能一蹴而就,好在有大把時間可供浪費我也並不着急,在這痛苦的旅程中包含着工作與生活遭遇的種種,遇到困難我總是認爲,只要堅持努力的去克服,剩下的交給時間,它會幫你度過難關,這世上真沒有你交給時間後還過不去的坎兒。

我很會在自己絕望的生活中創造希望,如今正處在想要逃離工作的痛苦之中,但我很少在衝動情緒下去做決定,這件事已經醞釀半年之久,所有人都在勸我堅持,但我想問:怎麼就知道我的選擇會是個錯誤?也許這世上就有被周圍人好言相勸的億萬富翁因此潦倒一生;也許就有時代文豪因此一世平庸;所以勸人千萬不要過度,表達你的關心就好。

如今我已不再鼓勵自己繼續在痛苦中盲目堅持,開始去尋找另一個希望,那就是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痛苦與困難是放棄或逃避也解決不了的,即使知道時間會幫我擺平這一切,但卻永遠困在這個局中,認真思考後負責任的放棄也是需要勇氣的,比如那次考研的經歷第一次讓我懂得放棄。

說自己是這世間最幸運之人也不爲過,總是在最輕鬆的時候去經歷最大的磨難,不至於應接不暇,有些人比你還希望你堅持生活,那就是父母。話說回大學,那時候我渡劫的法寶就是耳塞與淚水,身體的反應不只疲憊與疼痛,迅速衰老脫髮,但人真的強大,總能在害怕中慢慢學會適應,新學期開始做畢業實驗,難度不高,所以我還是有大把的時間調整自己,因爲知道將要面對的不只是畢業這一個難關,更大的是畢業後的工作與生活,雖然從未有過打工兼職的經歷,但當時心中就隱隱感覺工作將徹底改變我原有的一切。

大四上學期印象深刻的也就兩件事,畢業實驗和找工作,時下自己的狀態並不好,經常犯困並且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最大的問題就是不敢與人交流溝通,害怕面試時自己的狀態與表現不盡如人意,還有個小毛病,就是空間越小越感覺睜不開眼,越是緊張越是犯困,總有一種即將落淚的衝動,我對自己面試的經歷記憶猶新。

不得不佩服那些來學校招聘的面試官,他們的口才真是沒得說,剛開始來的都是知名度很高的國企,我上的是建築類學校自然要去建築類公司,第一個來的公司壓根沒有去看,我這個人幹啥都不主動,等着前面去的人幫我探探情況,從不做第一個喫螃蟹的人,若是聽別人說好喫再去嘗試也不遲,就這樣我錯過了第一場招聘,班級有兩個成績比較好的直接簽訂了三方合同,我倒不羨慕。

緊接着第二家公司我就去了,通過網絡搜索和打聽,好像這個國企也不錯,所以當然要去,室友告訴我彆着急,稍微等等看,我答應他們只是去看看情況,瞭解大概流程,穿的人模狗樣,西裝革履的去了那裏,現在看看自己的工作環境當時真的好傻,以爲自己穿的體面就會有一份體面的工作,真是想多了,不過人模狗樣的自己卻得來了第一份工作的機會。

我的慌亂與緊張完全消失,上百人的招聘會,我們統一着裝,有時候我都分辨不出人羣中人類之間的差別,但面試官有他的一套,我以爲的面試會是提問與回答,最終根據面試官判斷你的能力而決定。

可誰曾想面試流程簡單粗暴,所以我並沒有經歷過所謂的面試就找到了第一份工作。這上百人肯定不能同進一家公司,篩選過程更是讓人看的慌張,第一次感覺自己像是菜場掛起的一塊豬肉,被人挑來揀去,他不看你的能力,他相信自己閱人無數的經驗,也絕不強求任何人的決定,即使再優秀他也絕不強求你留下,我才意識到即將大學畢業的我不優秀也不重要。就這樣他終於站到了我這塊“肉”面前,問我家裏幾個孩子,我說兩個,問我家是不是農村的,我說是,問我願不願意簽約,我說願意。

我的面試結束了,他記下了我的姓名,告訴我一會兒去另一間教室籤三方協議,我從沒有想過面試如此簡單,周邊外觀比我差的“肉”全部被扔到一旁,幸好我在面試前對自己身上的肉進行了處理,比我胖的走了,比我老的走了,甚至頭髮少的都走了...他總能找出合理又不會傷人的話拒絕你,但我發現比我長得好的,即使家在城市,家中獨苗也被簽下了。他的話只能聽聽而已,若是你被淘汰了,希望你能把他對你說的話當真吧,這樣會舒服一些,這個世界還是以貌取人,所以纔會有人醜就要多讀書這樣的傷人的話吧,我就這樣靠着不算出衆的長相成功簽約,其實心中有一絲絲的竊喜,是大浪淘沙留下來的虛榮感,看來自己並不是自認爲的那樣一無是處,還是有人認可。

自小我就活在別人眼中,總是認爲得到了別人的讚許纔是真正的存在,纔得到自己的價值,這價值觀讓我難以自拔,很多人都在當今時代講價值觀,我以前的價值觀信奉:別人說我好那我便滿足。現在纔開始一點點的做自己,以相對玩笑很難過獨立的人格爲主纔會走的長久,只要你不否認自己就沒人能傷害你。

我不認爲“討好型”爲主的人格在本質上有問題,這個世界上的萬物都有缺陷,自然包括人格,雖然如今我十分強調做自己,不去在意別人的看法,但並不代表我完全否認自己之前的人格,“討好型人格”有它的優勢與魅力,說的不好聽是虛榮,說的好聽是無私,總是想照顧好身邊每一個人的感受,若在此人格下你有能力將自己活的開心,那這個人格就適合你,你就會在這個人格中取得成功,討好型人格更容易生存於社會,但單獨的“討好型人格”會發展成病態,把自己累到崩潰,最後不斷的貶低自己無能,無法照顧所有人的感受,所以“討好型人格”的優勢是極容易得到滿足,及容易收穫短暫的幸福感,缺陷是你不能討好所有的人,若是任由這個主人格無限發展終歸會拖垮你,其實“討好”在意你的人就夠了。

我很幸運在自己意識到並不能讓所有人滿意時沒有選擇極端做法,但思想已在生死之門幾進幾齣,好在身體沒有陷入,當自己“討好型”的主人格崩塌時我認爲失去了活下去的價值,但是不破不立,我在慢慢建造全新的人格,具體會如何發展我也不能確定,應該是多種人格混雜一起,以自己的獨立人格爲主,其他多種人格爲輔即雜亂又相互制約。在這種健康的人格下更多的去做自認爲有意義的事情,也不忘有機會可以去追逐世俗上的成功,出生就要學會入世,不可完全逃避不可完全迷失,也不可完全認清這世界。

就這樣我成宿舍裏最先找到工作的一個,和我一起健身卻沒有瘦身成功的那個小夥兒沒有我這樣的好運氣,說好了去看看的,自己都沒曾想直接就確定了下來,感覺網上對這家公司評價不錯,問我要不要去又不好拒絕,現在的狀態也沒有更多的精力放在找工作上,所以早早的確定下來也是好事,自己一直都是最怕麻煩,所有事情都變成了我生活的壓力,我用盡一切方式爲自己減壓。

畢業實驗做起來還算順利,就是開頭有些困難。

我反感這個社會,每時每刻都想逃避,結合以往經歷我又感謝這個社會,懂得過去的傷害都微不足道。不知何時開始我害怕陌生的人類,只與幾個室友、高中同學還能說上話,其餘的人我都害怕,應該是出現了社交恐懼類似的症狀,是一種單純的害怕與厭惡,連去面對帶我們試驗的研究生學長我都害怕,現在想來那算什麼,在他的帶領下我與室友開始了畢業的最後一課,每天充實,若不是狀態原因我當時還應該感覺挺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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