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之神

凌晨3點,腦海裏仍想着明天下班後的喝酒應酬,真想要逃避,不顧一切的去做點自己喜歡的事情,可我不僅做不到不顧一切,甚至還要照顧周圍所有人的感受,生怕被周圍人當作異類。只能唉聲嘆氣的圍着小區兜圈子,擡頭望一眼夜空卻找不到幾顆明亮的星子可供欣賞,更看不到期待的流星雨帶走煩憂,但我知道流星雨正在下只不過被城市之光掩藏,街上昏黃的路燈閃了兩下突然滅了兩盞,黑黢黢的街上我擦肩了一位流浪漢,他嘴裏叼着半塊又黴又硬的麪包,眼睛卻放着奇異的光,死死盯住衣着光鮮亮麗的我說道:“你們這些年輕人白白浪費着生命不去做些不可思議的事真讓我覺得不可思議。”

我既厭惡又感到詫異,一個被所有人鄙視嘲笑的小丑有什麼資格教育我?本不想理會但出於禮貌還是回了句:“做那些不可思議的事一定會讓別人覺得不可思議,那太可怕了...”

他勾了勾已變形的腳趾,搓了搓乾燥皸裂的大手哈着氣道:“做不可思議的事別人當然覺得你不可思議,怕什麼呢?怕別人覺得你是個怪人?等什麼?等到賺夠錢?父母老去?成了家?...還是說現在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

“不不,我從不想這樣虛度一生,早就想去做些不可思議的事,可做些什麼呢?”被他句句扣痛心靈的我有些焦躁的回覆希望藉此堵住他的嘴。

“你自己知道,只不過不敢說出來而已罷了...”

“你呢?你又爲自己做過什麼?”我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質問他。

他掀起黏滿油漬的污穢外衣,露出褶皺樹皮般的乾癟肚皮,指着那凹陷的肚子略帶着驕傲的神氣說:“這就是我當時的選擇。”

又接着笑道:“現在我後悔了!非常後悔...哈哈...但如果能重來的話...我還會去做那件事!”那尖銳的笑聲刺痛耳膜,眼神又透露出他的堅定與無奈。

我再追問:“有比你還慘的人嗎?”

“誰慘?”現在輪到他來詫異。

接着他用手在漆黑的夜裏隨意一指說:“那邊左拐第二個衚衕,垃圾桶旁剛嚥氣一個比我小20歲的年輕人,嚥氣前硬是把手裏的半塊麪包塞給了我。”

“太慘了!”

在他那雙犀利的眼中看不到一絲憐憫惋惜,輕描淡寫的說:“我發現那年輕人的時候,他正孤獨的倚在牆邊流淚,便走過去和他攀談...直到最後他把麪包硬塞到我的手裏...笑了也終於閉上了眼...”話音剛落便只留下了一個孤獨落寞的背影慢慢隱匿於夜幕之下。

我不相信那年輕人是含笑離去,順着那流浪漢隨手指的方向鑽進漆黑巷子,果真看到了一個綠色的塑料垃圾桶,卻並未找到那具年輕的屍體,我真是服了自己,和一個瘋子較什麼真呢?搖搖頭準備離去,驀然發現桶旁掉落一塊發黴的麪包,我俯身去拾不小心撞翻了桶,牆上突然閃耀的斑斕色彩刺痛着雙眼,我不知那是用什麼原料調的色,漆黑的夜並不能暗淡一絲牆上的熒光,一架巨大的鋼琴前正襟危坐着一個小小的人,比例極不協調,讓人類在音樂面前顯得如此渺小淒涼,一隻巨大的手在鋼琴上亂舞,五彩的音符自黑白琴鍵溢出,飄走墜落...另一隻手死死抓住向上飄去的音符,向上飄去的音符越來越小,與夜空中點點星光銜接,向下墜落的有如千金之重,巨石般壓在那雙變了形的腳面,這人的身子被兩股相反的力量拉扯的纖瘦細長,他雖背對着我,那背影卻如此熟悉,他那比夜還黑的發告訴我藝術是不分國界的,也終於打破了我腦海裏許多與藝術相關的固有形象,那一刻我的靈魂如此自由,藝術如此公平。

我嗅了嗅拾起的那塊麪包,惡狠狠的咬上一口,我想那流浪漢一定是個瘋子,現在我一定是在夢裏...夢裏的我一定也瘋了,路燈亮了我看了看自己被拉長的影子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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