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人物誌:蔣竹山,中看不中喫的蠟槍頭 原創聲明

這個話,不是我的發明,是和蔣竹山做了二個月夫妻的李瓶兒做的總結。《金瓶梅》第十九回,李瓶兒罵蔣竹山:“你本蝦蟮,腰裏無力,平白買將這行貨子來戲弄老孃家。把你當塊肉兒,原來是個中看不中喫,蠟槍頭,死王八!”


李瓶兒受了蔣竹山的挑撥,答應招贅蔣竹山


蔣竹山,學名叫蔣文蕙,29歲,太醫院的學生出身,在大街口住着,行醫爲業。生的是五短身材,人物飄逸,極是輕浮狂詐。


花子虛死後,李瓶兒一心想嫁西門慶,幾次三番的催西門慶娶自己過門,“我的親哥,你既真心要娶我,可趁早些。休丟我在這裏日夜懸望。”


那麼,着急恨嫁西門慶的李瓶兒怎麼又招贅了蔣竹山了呢?


李瓶兒本來計劃好嫁給西門慶,就等過門成親


因爲西門慶此時遇到了一場“禍事”。蔡京、楊戩因爲被兵科給事中宇文虛中彈劾,楊戩被拿送三法司。楊戩的親黨陳洪正是西門慶的親家。西門慶擔心“禍事”牽扯到自己,心中恐慌,把花園的工程停了。每日將大門緊閉,連家下人無事也不敢往外去,就是外面叫門也不許開。


西門慶一面緊閉門戶,一面又差遣家人來寶、來旺打點金銀珠寶上東京去打聽消息,活動關係。把要娶李瓶兒的勾當丟到九霄雲外去了。


李瓶兒幾次差馮媽媽去找西門慶,都沒有見到人。盼不來西門慶,李瓶兒每日茶飯頓減,精神恍惚。可就得了病了,得病,得治,請的大夫就是蔣竹山。


蔣竹山給李瓶診脈,因爲看到李瓶兒生有姿色,就動了心。要說這蔣竹山的醫術也確有兩下子,李瓶吃了他的藥,夜裏就不驚恐,能睡的踏實,也有了食慾了。沒幾日,精神復舊,病好了。


事情到了此時,仍不失爲一段佳話:一個有些本事的醫生,幾副藥下去就治好了一個美豔少婦的病。


可接下去,這個醫生心高志大,決意要和西門慶鬥上幾個回合,憑藉着三寸不爛之舌來一場“虎口奪食”。


而且,他還成功了。




李瓶兒病好了以後,置辦了一桌酒席,備下三兩銀子,答謝蔣竹山。蔣竹山從初次診病以後,見李瓶有姿色,又有錢,就存了覬覦之心。具服而往。


酒席間兩人先扯了會鹹淡,蔣竹山開始“進攻”了,按書中的話說是“先用言以挑之”。先問李瓶兒青春幾何,又問花子虛怎麼死的,跟着借勢吹噓了一番,說是李瓶兒找的醫生不對----“那東街上劉太監房子住的胡鬼嘴兒?他又不是我太醫院出身,知道什麼脈?”言下之意是當初要是請了我,花子虛死不了。其實花子虛死不死他不關心,主要還是藉機強調自己太醫院的出身和醫術的高明。


接着蔣竹山就說正事了:“娘子青春妙齡,獨自孀居,又無所出,何不尋別進之路?”就是問李瓶兒你有沒有考慮再嫁人啊,不能年紀輕輕就這麼熬着,不然還得生病。就差沒有直接說你看看我怎麼樣了?


李瓶說:怎麼會沒想呢?這病就是想出來的啊!說我早前已經和縣前開生藥鋪的西門大官人說好了,早晚過門。




西門慶,是清河縣的一霸,蔣竹山和李瓶兒說:“小人常在他家看病,最知詳細。此人專在縣中包攬說事,舉放私債。”按說蔣竹山既然知道西門慶的底,就應該知道不管是勢力、錢財還是長相、做事的狠辣,他都不是西門慶的對手。


換個人,知道李瓶兒是西門慶說下的“親”,早就知難而退了。可蔣竹山不這麼想,他就是要在西門慶這個“太歲”頭上動動土。


我們常說財迷心竅,色膽包天。說的就是蔣竹山了。


蔣竹山算是個“文化人”,口才是好的。我們看作者寫蔣竹山的口吻:“苦哉,苦哉!娘子因何嫁他?”一連兩哉,就差頓腳捶胸了,是不是刻畫的惟妙惟肖。


蔣竹山和李瓶說西門慶是“打老婆的班頭,坑婦女的領袖。”家裏大小五個老婆,稍不中意,就令媒人領出去賣了。幸虧你是和我說了,不然你貿貿然嫁入他家,坑你個不上不下,悔之晚矣。


其實蔣竹山不知道李瓶兒早和西門慶有私,他說的這些話,李瓶兒要麼早就知道,要麼也是有耳聞,所以這些話對李瓶兒其實沒什麼影響力。




不過,蔣竹山還有“大招”,他接着說你看西門慶房子蓋了一半丟下了,爲什麼?因爲他親家犯事了,東京關下文書,坐落府縣拿人,他的家產,早晚被抄沒入官。


本來之前說好的娶親的事一直緊鑼密鼓的進行,忽然就沒有了西門慶的蹤影,李瓶兒心中已經疑惑萬分,蔣竹山這麼一說,真就把李瓶兒嚇到了。


李瓶兒尋思西門慶家吉凶難保,又見蔣竹山語言活動,一團謙恭,就決定把蔣竹山招贅入家中。蔣竹山家緣貧乏,出身寒微,李瓶兒有錢有貌,他百般尋求的就是這個結果,沒有個不願意的。


入贅之後,李瓶兒湊了三百兩銀子給蔣竹山開了間生藥鋪,按西門慶後來的說法“大喇喇開起買賣來了。”蔣竹山不但趁虛搶了西門慶的女人,而且要在生意上和西門慶打打擂臺了。


蔣竹山初時往人家看病只是走,後來買了一匹兒驢兒騎着,在街上往來搖擺。春風得意驢蹄急。


遍觀《金瓶梅》整部書,敢於挑戰西門慶的,只蔣竹山一人而已。


並不是蔣竹山的本領大,能力強,《金瓶梅》一部書意在暴露晚明的那個社會,從蔣竹山一節,我們應該着眼的是西門慶的根基和財富是建立在什麼基礎上的。這纔是作者的本意。


金瓶梅書影


西門慶經過拿錢上東京活動,把自己的名字從要被抄拿的名單裏勾去,放了心,花園子又接着蓋,人又在地面上開始活動,這纔想起來李瓶兒來,得知李瓶招贅了蔣竹山,他的反應是:“苦哉!你嫁別人,我也不惱,如何嫁那個矮王八,他有什麼起解!”


但是,最讓西門慶不能容忍的其實更在於“與他本錢,教他在我眼面前開鋪子,大喇喇做買賣!”


西門慶出了四兩銀子,讓街面上的地痞----明朝稱爲“光棍”---草裏蛇魯華,過街鼠張勝去尋蔣竹山晦氣。這兩個人就事先僞造好蔣竹山借魯華錢的文書,喝了酒,去找蔣竹山“要債”,魯華把蔣竹山鼻子打歪了半邊,又把架上藥材撒了一街。


後來保甲將三人拿一條繩子拴了押到了提刑院,西門慶又拿帖子花銀子買通了夏提刑。夏提刑說蔣竹山“看你咬文嚼字的模樣,就像是個賴債的。”打了蔣竹山三十大板,判他還錢。


蔣竹山沒有錢,只好跪着求李瓶兒給他三十兩銀子還債。李瓶招贅了蔣竹山兩個月光景,夜間幹事往往不稱其意,無它,只因爲“婦人曾在西門慶手裏,狂風鄹雨都經過的。”所以罵蔣竹山“你本蝦蟮,腰裏無力,把你當塊肉,原來是個中看不中喫,蠟槍頭,死王八!”




因爲對蔣竹山夜裏的功夫不滿意,李瓶兒早就經常把蔣竹山趕到前面鋪子裏睡,一心只想着西門慶,如今見蔣竹山又來要銀子,更覺得蔣竹山可憎,在蔣竹山下跪苦苦哀求下,給了他三十兩銀子,讓他收拾自己的東西趕緊滾蛋。


蔣竹山,從《金瓶梅》一書中就此消失了。


在李瓶兒,她內心是遷怒蔣竹山的,因爲如果不是蔣竹山挑撥,也許她熬上幾個月,就順理成章的嫁給西門慶。她把這一切怪罪於蔣竹山,而絲毫沒想到自己變心的如此之快。


在西門慶,自家身家性命都難保的時候,他早把李瓶兒丟到九霄雲外,一旦“禍事”解決,又重新“活”過來,他這個勾連着官場,商場的流氓無賴,又怎麼可能放過蔣竹山呢?


在蔣竹山,腰裏頭沒有“本錢”,地方上沒有勢力,況且從他和李瓶的說話,他是深知道西門慶的爲人的。單憑着三寸不爛之舌,和包天的色膽,就算是一時得意,到最後又怎麼可能不失敗呢?


書中蔣竹山的故事講完了,但或許身邊的蔣竹山的故事仍然在每天上演。



原創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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