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年

《又过年》

又过年。

你可不可以，不过年，不被过年。你可不可以选择。

你可不可以不被规定。那些别人，那些莫须有，为什么总拥有无上的权力。

年，是一枚年年服食的毒药，药效漫、长。

年远远未到时，它庞大的阴影已开始渗透汁液，你吃下它，你不得不吃下它。旧药未净，新药即开始起效，陈陈相因，绵延无绝衰。一年中，你的身体褪尽毒性的日子大概不多，或者没有。

新一轮药效，使你的身体重新敏感透明起来，世界潜藏、储藏的所有危险都醒了，这是它们的春天，魑魅复苏、魍魉丰茂、十面埋伏、风声鹤唳、弦张弓惊……某种高速消耗自焚的状态开始启动。

终于到了那一天，终于到了那几天。药效的渗透和作用，已使你处于某种麻木和僵尸状态——那或许是一种以毒攻毒的自我保护，谁知道呢！你看起来无比轻，无比柔软，无比正常，任何人都可以随意塑造、驾御你的形状。

然后，真正的背景离乡、真正的流亡开始，你将自己连根拔起，掸净土，扔上车……还好，那些根须已提前在毒药里浸泡过，那些神经已经在长眠里将自己收好。

然后，是走肉程序。你已经被塞满，被塞满的你又会被塞在一种人造的满满当当的和谐和睦里；甚至，你应该是一块儿糖，与其它糖一起溶化溶合在一锅烂烂的汤粥里。程序一步步地进行，直到时间一滴一滴自己淌完。你没有办法拿刀在时间的脖子上切一个口子，动脉上，一个深深的口子，看它火花四溅，大出血而死。那时，你是一个正常人，无比正常。

然后，年过完了，形式上。你回来，回到自己真正的家，重新把根埋进生活的土壤，等它复苏，等它惊悸的绿在阳光下回光返照，一边释放旧的，一边吸收新的，年毒。危险还远，危险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