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衣裳(修改稿)

衣橱里挂着我的许多衣裳,一件挨着一件,满满当当,已容不下新衣裳了。枯坐在床上,看着眼前的衣橱,我不由得忆及那个缺衣少食的年代,那个总是穿破衣裳,看起来有些自卑的自己。

我生于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是家中的老小,上面有一个姐姐和两个哥哥。小时候家里穷,年年透支,父母亲没钱为我做新衣服,只能穿两个哥哥穿剩下的旧衣裳。看到邻家小孩过年穿上新衣裳兴高采烈的样子,我心里特别羡慕,多么渴望穿着新衣裳,让自己变得风光自信。

阿姨家的大表哥要结婚了。母亲想让我穿上新衣裳有体面地去喝喜酒,但实在没钱买布料,看我穿得破支落琐(苏州方言,破破烂烂的意思),只能暗自伤心。“姆妈,要不问问乡邻,借件新衣裳给小弟弟穿吧。”大姐向母亲提了建议。“借衣裳多难为情啊!”母亲脸上掠过一丝凄凉,闷闷地回应大姐。

从我记事起,母亲从未借过别人家一分钱,再苦再难都自己抗着,让母亲向乡邻开口借新衣裳,真的很为难她母亲很纠结,眼看大表哥结婚日子就要到了。大姐说:“姆妈,我去想办法吧。”母亲想了想只是无奈地点了下头。村上和我差不多大的小伙伴有几个,不知大姐跑到哪家去借。

看着大姐往村西横头走去,西横头的祥根和林根他俩比我大一岁,莫非大姐去问他俩借。我依偎在母亲身旁,等大姐回来。

一会儿大姐皱着眉头两手空空回来了,大姐说:“没有借到,他们家也只有破衣裳。”我望着母亲,似乎要哭出来的样子,一声不吭。想想祥根有新衣裳的,他是独生子。他父亲在镇上上班,家里条件比我家好多了,人家不肯借也没办法。

母亲扶着我的头说:“乖,让姆妈来想办法吧。”大姐说:“后面一青有一件新衣裳的,上次他娘从外地回来时带来的。”

一青的娘,是我隔壁邻居的养女。她嫁给一青的父亲生下一青后,实在是生活太苦了,离家出走去了浙江,她每年回来要看看儿子。一青比我大两岁,那时我成天跟在他屁股后跑。有时晚上他去别人家自留地里偷豌豆,回来后煮熟了让一群小伙伴分享,大家吃得眉开眼笑,夸他有哥们义气。

我跟着母亲,来到了一青家里,他父亲不在家,母亲说:“一青,你爷(苏州方言:爸)呢?”一青说:“寻伲爷,阿有啥事体?”母亲于是告诉一青,想为我借件新衣裳。一青笑着说:“好格,用不着问伲爷格,我自家做主好嘞!”说完,他直奔房间,爽快地拿出了新衣裳。当一件米黄色的茄克衫出现在眼前时,我内心无比激动,那种敞亮的心情无法言喻,比吃了蜜糖还甜。穿上借来的新衣裳,我浑身洋溢着光明的喜悦,带着满心的期盼,一路蹦蹦跳跳,去阿姨家喝了顿喜酒,感到分外的满足。

每当想起儿时借衣裳的往事,心头五味杂陈,感慨无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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