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先生的油紙傘>>
作者：暮遲槿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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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提要：周幸十七歲那年遇見了自己一生中最愛的人，那年她的方先生三十一歲。那年阿公走了，在她的琴聲中安然睡去，後來她學習制傘，爲了能夠製出方先生想要的油紙傘，她苦練技藝，雙手磨起厚厚的繭子，然後那雙手再也沒碰過琴鍵。她希望方先生撐着她制的傘走在青磚石瓦的小巷，走在長長的青石階梯上，然後帶她回家......
油紙傘的工藝在中國歷史中已存在一千多年，手工削制的竹條做傘架，塗刷天然防水桐油的皮棉紙做傘面。油紙傘所承載的，不只是江南小巷的細雨柔情，也有每一道工序背後的歡欣雀躍。它行走於青磚石瓦的古巷，持傘人用它承接風雨日光，制傘人用它遮擋滿心歡喜。
瀘州分水油紙傘，被專家譽爲“中國民間傘藝的活化石”，這座掩藏在距離瀘州市城區三十五公里的分水嶺鄉，包含了大大小小的村子，記錄着油紙傘的古法工藝，也牽連出一段不被世俗認可的愛情。
這裏制傘人家的村子很難找，但村子裏制傘人的名聲遠近皆知。從城裏繞進了土泥路上，一路開車向東駛去，車只能停在村子上面的竹林外，剩下的路程要徒步走入。從竹林中的小道向深處走去，穿過竹林後會看到一條清澈平緩的小溪，小溪兩岸一座石橋連接，走過石橋，便是一條長長的青石階梯直入村裏。石階上佈滿了經年累月的苔斑，像一條天梯連接了村子和外面的世界。
村子裏制傘技藝最高超的師傅姓周，村子裏的人都叫他周老六，周家世代爲傘匠，唯獨到周老六這一輩兒，前面五個孩子夭折多病，都沒能成活，周老六便成了周家唯一的希望。後來老六娶了妻子，生下一女後妻子病逝，老六獨自撫養女兒長大，女兒和妻子一樣，生下孩子後病逝。孩子父親不願意年紀輕輕就帶着一個累贅度日，於是拋棄了孩子。老六給孩子取名周幸，寓意幸福美滿。
周幸初遇方時舟那年，方時舟三十一歲，那時的周幸十七歲。那天是驚蟄，春雷初鳴，還下着淅淅瀝瀝的雨，村子裏都是霧濛濛的。周幸下學回來，在青石階入口看到了身穿米色大衣的方時舟，她覺得那個男人好看極了，皮膚白白的，鼻樑上還有一顆小小的痣，撐傘的那隻手細細長長的。她覺得這個人的手與油紙傘的傘柄十分契合，只有這樣的手握住油紙傘纔會有詩情畫意的意境。
“先生是要進村嗎？”
“啊.........是的，我找一位周師傅，想找他做一把油紙傘。”
“那我領着先生進村吧，先生找的人是我阿公。”
“那就麻煩小妹妹了。”
方時舟將傘偏了過去，示意周幸走近一些，他把傘身斜了過去，照顧到了比自己矮了些許的女孩兒。一高一矮兩道身影慢慢的走在青石階上，周幸不時地偏過頭去看看方時舟的手，想象着方時舟撐着油紙傘走在青磚瓦巷的模樣，腦子裏回想語文課上老師講的詩句：行走伴儒風，言笑生春意。
“阿公，有位先生找您。”
周幸將方時舟引進屋來，雨雖停了，但老木檐上依舊傳來滴答滴答的聲音，院子裏四處擺放着捆成圓圈的竹條，角落裏堆着一些廢棄的竹條和傘骨。周老六坐在正廳的門口處，藉着天光編織着傘骨，瞧見來人了也沒搭理，繼續手中的活計兒。周幸將方時舟的黑傘接過來放在門邊，又跑進屋中放下揹包，拿了張竹條編的椅子出來，用袖口擦了擦椅面上的灰，放在了方時舟身側，方時舟盯着竹椅看了許久才坐下。
“方先生，您先坐會兒，我去給您泡杯茶。”
“不用麻煩的，我來只是想請周師傅幫忙制傘，若周師傅今日忙，我就改日再來。”
“阿公，方先生遠道而來，您不好這樣拒絕的。”
沉默許久的周老六停下了手中的事情，出聲叫住了方時舟。
“先生留步，先生要制傘可以，不過我有幾個問題想問先生。”
方時舟轉過身來，微微笑了笑，如沐春風般，給死寂的庭院增添了些許生氣。
“周師傅請問。”
周老六拄着柺杖站了起來，周幸連忙上前去扶。老爺子腿腳不便，但整個人的精氣神看着不賴。他走向那把竹椅，然後在竹椅旁邊立住。
“我看先生剛纔一直盯着這椅子看，可看出什麼門道來？”
方時舟走近了些，盯着那張竹椅又看了看，然後蹲下身去，細細長長的手指撫過竹椅圓滑的表面。片刻後站起身來。
“我在想，這竹椅雖然表面光滑整潔，能夠看出編制者技藝高超，但也無法掩蓋竹子本身的不完美，沒猜錯的話，周師傅用的是廢棄的竹條，就如同這院子角落裏堆着的那些。”
“先生觀察得很細緻，那些廢棄的竹條，錯過了韌性和活性值最高的時候，所以沒有辦法打磨成一根根完美的傘骨。驚蟄初鳴，萬物生長，先生這時候來制傘，要的應該是上等的初竹？”
方時舟沒有回答周老六的問題，而是在庭院裏四處轉了起來，最終又走向了那把竹椅。
“不，周師傅，我不需要上等的初竹，我想用院子角落裏堆着的廢竹條制傘。”
“不行!我周老六的手做不出來那麼差的東西！先生的生意我做不了，請回吧。”
“竹子的質量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傘匠的手藝，這是我的名片，您想好了再聯繫我。”
方時舟走後，周老六氣憤的將名片丟在地上，他做傘匠五十多年，從他手裏出來的每一把傘都是精品，他不會允許有人打破這個底線，或者是，打破他的自豪感。周老六的每一把傘都用的上等的竹子，竹子選的好，傘就成功了一大半。
周幸知道阿公爲什麼生氣，令他困惑的是方時舟爲什麼要一把不完美的油紙傘。周幸撿起丟在水窪裏的名片，名片被水浸透，字跡已經模糊了，隱約能看出來幾個字。
“方時舟......什麼琴工作室?”
......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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