檩婶(四)

    檩也想过学三哥当兵去,怎奈一来年龄不够,二来不到征兵的日子,村里是待不下去了,玉皇庙姥娘家离得倒是近,恐怕擡花轿的大舅二舅也早有耳闻了吧,想来想去,最终决定去民权伯党姨姥娘家藏几天。

    檩跟谁也没说,顺着小河沟向北笔直走去,过了均庄,向右一拐弯,避开闫庙,寻了条偏僻的小路,磕磕绊绊就往皇台走,皇台距离闫庙八里路,饿了一天肚子的檩,走到皇台路口时,天已经大黑了,皇台离伯党还有五里路,檩饿得实在走不动了,找了个冒着烟火的人家,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个看不太清脸庞的姑娘,姑娘将门开了条缝,问了句:“谁呀,有事啊?!”

    檩攒了半天的胆量,现在像是被针扎破了的皮球,瘪肚了。姑娘见门外之人,不说话,还以为是个哑巴,开了两指宽缝的门,又合上了,檩脸臊得像火炭,还好是晚上,没人看见,耳听着姑娘的脚步往院内走去,檩终于开了金口,也不知道姑娘比自己大还是小,叫了声:“大姐,给俺点吃的吧!”已经走在院子中央,心有余悸的姑娘,听见身后飘来一句像蚊子哼哼似的声音,转过身,又重新把门杠拉开,将大门开了有一拃宽,侧着身子,借着堂屋昏黄的棉油灯光,看清了那张——低着头,上扬着眼角,宽额门,高鼻梁的脸。姑娘觉得他不像是坏人,就拉开了两扇门,那两扇门像是伸开双臂,敞开怀抱,欢迎久别重逢朋友似的。

    檩呆呆地立在大门洞开的门外,不敢越雷池一步,姑娘竟咯咯笑了起来,边笑边说:“快进来吧!我还得烧锅呢,你赶得真巧,俺正蒸窝头嘞……”

    姑娘转身就往厨屋走,边走边给还傻不愣登立在门外的“呆子”撂了句话:“你去堂屋等着吧,外边挺冷的!”檩不知道迈的那条腿,进到那堆满盆盆罐罐的小院,像是怕撞到地雷似地,小心翼翼地走向像是灯塔里发出的橘黄的光。

    厨房在堂屋的右手,听见里面拉风箱的声音,呱嗒呱嗒响;堂屋的左手,搭着三面围着玉米秸的牛棚(后来才知道,养得是头骡子),石槽里还残留着花生秧的根……

    三间泥瓦房前,一字排着十几口一人高的大水缸,檩脑子虽然不灵光,瞧着这满院子大大小小的盆罐缸,也猜出来了个八九不离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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