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說“一心一意”

          戲說“一心一意”

              雪山的鷹

康熙曾給歷代貳朝臣子寫過《貳臣傳》,把洪承疇列爲歷代貳朝臣子之首,不難看出他對洪承疇的器重,把他當做國家的棟樑之材,肱骨之臣。

何謂貳臣,就是今天伺候這個國家的君主,明天又趴在那個朝代的天子腳下,口呼萬歲,萬萬歲!照古人的觀點,他們不是貞良死節之士,是敗類,殘渣,不恥之徒。套用成語,就是二心二意,二三其德。一個人二心二意,還三心二意,肯定不好,如果還心猿馬意,二三其德,就有點兒混球了。

二戰時間,貳重間諜或多重間諜者,多如牛毛,既爲納粹分子傳送情報,又爲盟國投遞信息,兩邊都討好,吃了甲方喫乙方,宛如現在的律師,吃了原告喫被告。雙重間諜纔是真正的二心二意,二三其德。貳朝臣子算不上真正的二三其德,例如洪承疇,他在明朝忠於明朝,在滿清爲官忠於大清,都算得上一心一意,並沒有明修棧道暗渡陳倉,表裏不一,兩邊都討好,兩邊都喫香。

一心一意者,就是一個心眼,一種意圖,朝着一個方向勇猛精進。

只有一個心眼一種意圖,必然堅韌執著,用心專一,就像荀子的蚯蚓,上食黃土下飲甘泉。但是,如果走在獨木橋上,恐怕就不是件美妙的事情。誠如獨木橋太狹窄太溜滑,或腐朽或擁擠,一心一意的走下去,恐怕要出問題,掉落橋下,死於非命。

一心一意者,尖端,深刻、不但知其然,往往知其所以然;但是又犯了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毛病。對於一個複雜多變事情,複雜多變的社會,無論走得多快,恐怕也要落伍掉隊。純如瞎子摸象,也許對象的尾巴、耳朵、鼻子等某個局部環節,瞭解得非常深刻,寫出深刻尖端的學術報告;但是畢竟永遠不是大象的整體,到底是牆是柱子還是繩子呢,莫衷一是,各發各的癟言,終究成不了大象學術專家。

即使對某一項一心一意的精益求精,但當你跨出門檻,面對紛繁複雜的大千世界,保準你茫茫然,不知東南西北。與人交談,不善於打啞迷,旁顧而言他;不知道趙麗穎、賈玲、肖戰、李易峯,沒有進過OK廳,酒吧,沒洗過桑拿浴,洗腳城,不會詐金花,搓麻將,玩手機,不會玩套路,那你活太貧乏太蒼白太落伍,最後活成一個時代的屌絲,小癟三。

有人罵曰“一根腸子直通屁眼”,“太軸”,就是暗示你沒心眼。所以要與時俱進,一定要洗腦換心,各方面的東西都裝一點,以適應複雜變幻的形勢。一心一意是木訥,憨直,沒有彎彎繞,死腦筋沒有生存技能的代名詞。

現代社會是立體時代,一根腸子直通屁眼,萬難適應花花綠綠的大千世界。哪怕已活到五十歲,哪怕你對賴以謀生的職業技能精益求精。不要以爲一招鮮喫遍天,下半輩子不愁喫不愁穿了。可是某一天上司炒了你的魷魚,從此失了業,賴以謀生的技能也就成了零圈圈。因爲現代社會瞬息萬變,競爭激烈,上崗下崗由多方面的綜合因素決定,恰恰你只有單方面的能力,你不下崗誰下崗?下崗失業丟掉飯碗的非你莫屬。現在你又沒有得腦溢血或意外的天災人禍而突然死亡,就意味着還有幾年幾十年的生命,需要苟延殘喘。可是你又沒有學成第二條求生門路(假如你二心二意,二三其德之人,學會了第二條或多條生存技能,就不會被炒魷魚了),衣食住行苟且偷生的銀錠從哪裏來?豈不愁得你上吊,憋得你投河?

立身處事,安生立命,一心一意,好難!

如果重點突出,全面開花,二三其德,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保證你生活得滋潤光鮮,八面玲瓏。公司效益再差,減員再多,員工即使熬湯煮水,面如黃花,你一定光鮮油亮,腦滿腸肥;不用擔心下崗,也輪不到你下崗,還要連升三級。即使下崗了,對你來說不是失業,叫機遇,黃金鋪就的康莊大道在你腳下延伸。

赤子丹心,如果不是比喻,就是指呱呱墜地的嬰兒。魯迅說,水管裏流出的總是水,血管裏流出的總是血。血呈紅色,我想心臟終年泡在血裏,想必應該是紅色的了。手狠心黑,黑心蘿蔔,狼心狗肺,估計是一顆紅心受到污染,蛻化變質的原故。除了白粉、氯化鋅,銨比妥,人盡皆知的毒品外,可是大千世界凡我們喫的用的有無毒副作用的,誰又知道?整個人心無時不在毒液裏浸泡,髒水裏烹煮,這些隱性的毒藥時時都在污染、腐蝕、侵害,誰能煉就一付百毒不浸的金剛不變之心?經這一浸一泡一毒,人心就多種多樣,多彩多色,幾心幾意,二三其德了。赤子丹心的嬰兒只知道一心一意的喫奶,這是他保護自己使生命得到成長的本能。你既成年,如果某人說你是赤子丹心,言外之意罵你不成熟,傻瓜蛋,二百五(按照重慶成都說,就是方腦殼,瓜兮兮),你一定跳起三丈高,找他拼命。

看來一個人,真還一心一意不得。人或一心一意或三心二意或心猿馬意,那是本事,什麼都能一眼洞穿。其實大多數人表面上一心一意,背地裏早就二心二意,二三其德了。例如一顆紅心在紅道一顆黑心在黑道,看到他的人要麼在紅道上走要麼在黑道上混,仍然一心一意;除非紅道黑道走在了同一交叉點上,才心照不宣地想,原來此人跟我一樣也是二心二意或二三其德之才。特別是多重間諜,幾個國家都以爲他在一心一意地爲自己辦大事,結果他爲幾個國家都在幹壞事。康生原是蓋棺論定的“政治家”“革命家”,結果原來是個大大的壞人。林彪是毛主席老人家欽定的接班人,他偏要二心二意篡黨奪權,落得拋屍異國他鄉。在他粉身碎骨溫都爾汗之前,七八億中國人有幾個看出他是二心二意的?周永康、戚火貴、賴小民、陳克傑等,事發之前,“先進”“優秀”“勞模”,D的好兒女,人民的好領導,G家的好乾部;其結果原來是結黨營私,貪贓枉法,草菅人命的不法之徒。

房子,車子,票子,小妹子,樣樣纔有,哪有那麼大的能耐?顯然這些人除了“一心一意”辦好“正事”之外,還一心一意做其他營生,四面開花,八方納財。

文藝作品中人物性格具有二重性或多重性,現實生活中的人也應具有二重性或多重性,因爲文藝作品是社會生活的集中概括,所以劉再復先生寫了一部《性格組合論》。紅黑道上通喫,巧取豪奪,如果不善於見風使舵,隨機應變,眼睛一眨一個心眼,哪能混上這碗飯喫?他們性格不僅二重,而且多重,心多樣意多種。他總是站在地球的頂點,三百六十條經線都由他踏着,從任何一個方向看,他都朝你走來,是你的同盟,背地裏他在另一個人的懷抱;或者站在十字路口,隨時都在作選擇,誰能說出他是哪條道上的人,誰能說同你走的不是一條道路?誰人看他都是誰的同夥,自己的同路人。你看他甜言蜜語,騙你一根腸子通其屁眼;原來他多心多意,背地裏同另一條道上的人才是真正的同夥,整得你日落西山,哭都哭不出來是小事,弄不好要了你的小命。

朝廷命官都可以貳臣,平民百姓爲了生存活命,爲什麼不可以多心。俗話說,此地不留爺自有留爺處,東方不亮西方亮,條條大道通羅馬。人還是博學多聞,多才多藝爲上,才靈活,週轉,機動,留有選擇餘地,如果年紀輕輕的吊死在辣椒樹上,摔死在獨木橋上,實在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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