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年即至，街面上年味漸濃。商店裏，攤位上，都有春聯的地盤，看着這些紅底金字、魚龍花錦嵌邊的春聯，連同市面上年味十足的年貨，心頭倏然燃起了一團火，升起融融的暖意，熱鬧，吉祥，美好，幸福，像一張碩大的網籠蓋在心頭，人也融在了這喜慶的氛圍裏。
這種喜慶帶給人的快樂卻是短暫的一瞬，尤其是我等，慣於節儉持家之輩，心裏明白，這是掏錢買來的，這紅豔豔的綴滿美麗吉祥的嵌邊圖案的蠟紙，這從電腦裏翻印出來的文字與體式，光鮮明麗，完美無缺，但因爲它的太完美，把我隔在外面，似與我無關。還有，無論是誰，不存在准入資格，沒有心理儲備，只要掏出人民幣，都可以拿到，這幸福吉祥快樂能夠隨即而至嗎？
不然。你買的頂多是一種心理預期，一種希望，說不定帶有從衆或不自覺心理。
你是有一定知識儲備的公民，只要看看這春聯的思想內容及其平仄規格，你一定不會欣然而喜，會覺察出它的庸常，事關榮華富貴福利，隨便拈一下，“財源廣進吉祥地，福星高照幸福家”“富貴平安年年好，吉祥如意事事順”，當然沒錯，如果你不想隨俗，有點超常之想，就會產生自創自書之念，但市場上出售的紅紙沒有藝術圖案，自己的字比起龍飛鳳舞的電腦字遜色，令人十分尷尬。春聯這傳統文化裏的產品，早被市場化了，於是，你不得不融入經濟市場，你這麼執着，或許會動了誰家的奶酪呢。
看來，迴歸自創自書春聯，是一種奢望。從前的春聯是怎麼寫的？先是依照家庭和個人心態，自己作對（聯），此乃一門必修功課，內容切合，平仄恰當，字斟句酌，反覆推敲，直到意稍舒。再是書寫，爲對得起祖宗，對得起家人和觀衆，對得起自己，儘管紅紙質地並不如意，但文字必結構勻稱，佈局合理，張弛有致，生動靈巧。平時宜苦練，彼時因爲工作而疏於習練，此時須巧練，方顯得靈動而不呆滯。如此用心用情，春聯的製作纔算完成。當看着春聯上牆（門）時，那些字符，包含着你個人的志趣愛好、性情，像你親身哺育的孩子，微笑着，跳躍着，說着話，一個個的變得生動起來，你纔會真的感覺到，春融入心裏，又從心底喚發出來，春與心相融相印，這是一種多麼美的境界！而這種境界歸於勞心勞力的創造：勞動創造了美！
現在，春節如期即至，人們掏出人民幣就能買到可意的春聯，給心靈鋪上紅色的吉祥和金色的富貴，徜徉其中，可這外在的美的視覺盛宴與勞動創造的沒有融通，於是有心靈蒙塵之感。
20210208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