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湖樓2:次第湖

次第湖是河東市的城市之肺,要說這湖的歷史,說短也短,說長也長。艾仁民來河東時,北郊並沒有什麼湖,也就是幾個水塘,湖是最近幾年纔開挖的。但歷史上曾經有過次第湖,據河東市志,唐代中葉,河東陸氏三兄弟先後考中進士,兩兄長爲探花及第,最小的弟弟爲狀元及第,當時的皇帝一時興起,題贈了“次第人家”匾額,陸氏家族的池塘,也被命名爲了“次第湖”,以褒揚陸家的傳世偉業。

然而歷經滄海桑田,次第湖早已湮沒,北郊也因地勢低窪,多水患,逐漸被人遺忘。本世紀初,河東迎來了大發展,土地資源成了香餑餑,爲了發揮最大的經濟效應,政府將連片的低窪地,開挖成湖,挖出的湖泥,直接堆放到湖的北側,形成了現在的次第山,同時設立次第湖風景區管委會,一體打造次第湖山水景觀的同時,綜合開發周邊的娛樂、文化、商業及地產等,確保一張圖紙繪到底。

整個風景區分爲五大塊,山水核心景區,次第湖分爲南中北三湖,類似於水面上打出的三個水漂,寓意次第的陸氏三兄弟;次第山位於次第湖的北端,規制類似於北京的景山公園,正南入口處懸掛“次第人家”匾額,內側設立兩個探花及第和一個狀元及第的牌坊,山頂設立觀景臺,近可以俯瞰次第湖景,遠可以眺望整個河東。

臨湖別墅區,包括北面的至尊區,面朝湖,背靠山,園林式建築,典型的小橋流水人家,無論是景觀風水,絕對是獨此一家,每棟至少數千萬,據說,圖紙還沒出來,就已預訂一空,當然,也不是有錢就能買的上的。湖的東西兩側綠樹掩映之中,還散落了幾個別墅區,規模有大有小,有聯體、有獨棟,既可以居家居住,也可以隨意組合連片開發,河東前三強的企業,都計劃在這裏設立了會所、專家樓。

湖南商業文化區,湖的南側是風景區的主入口,東西兩側餐飲、特色商店,周邊購物中心、文化宮、體育館,湖東將建設一塊18洞的高爾夫球場地,可謂是喫喝玩樂一應齊全,將成爲河東的新地標。而湖西爲大型住宅區,均爲高檔精裝修房,整個小區一氣建成,直接拎包入住,不會出現裝修擾民現象。

管委會發出了全球英雄帖,誠招有識之士進行規劃設計,最後的設計方案經過專家論證,市民討論,得到一致認可。當然,所有這些,都是公開報道中宣傳的,很多人也很期待,最開心的要數管委會,隨着風景區建設的推進,基礎設施逐步完善,生態環境越來越改觀,昔日的荒郊野地,一下子變得炙手可熱,土地噼裏啪啦往上升值,土拍一塊高過一塊,管委會是賺的鉢滿盆滿。

艾仁民所在桃花灣小區,是早些年城郊一個房產公司開發的,一共才十棟小高層,因爲地區偏遠,又沒有任何配套設施,本地人很少來此購買,很多都是艾仁民這樣的外來戶,貪的就是便宜。原本應該劃入風景區範圍的,但拆遷開發的價值不高,被風景區繞了過去,倒成了名副其實的湖景房。自從社會上謠傳要建風景區以來,小區的房價是一天一個價,這些年都翻了好幾倍,但真正拿出去賣的很少,原因很簡單,一來預期在那裏,漲是肯定的,二來都是些工薪階層,都是用來住的,賣了一定是爲了改善居住環境,現在各項生活設施都在完善,將來會成爲全市最好的居住地,誰會拿出去賣啊。

艾仁民對錢沒有什麼概念,房價是漲是跌,和他沒有多大的關係,他現在是孤家寡人,一個人喫飽全家人不餓,錢多錢少,夠用就好。至於居住環境的好壞,好像也和他無關,基本上都是早出晚歸,到了家裏基本就不再出去,周邊環境是兩眼一抹黑,唯一擔心的是,風景區建成了,搞得燈火輝煌,星星就看不見了。

艾仁民拿鏡頭掃了幾遍,什麼也沒有,實在是無趣,便拿出一支菸來,倚着欄杆,看着黑魆魆的次第湖,就這樣靜靜地待着,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做,這是他最好的休息方式。每次他累的時候、煩心的時候、無聊的時候,都會這樣放空自己,發發呆,就什麼都過去了。香菸在他的手裏盤來盤去,並沒有點燃,在這樣的漫漫長夜,再多的煙,都無法排遣內心的孤寂。

就在艾仁民打發時間的當口,突然感覺有個亮點撩撥了一下眼睛,於是重新支起了望遠鏡,當鏡頭劃過湖面,抵達北岸時,一個光點在鏡頭裏一閃而過,這讓艾仁民來了興致,這個位置大概是次第會館,一個集喫、住、商務、會議、娛樂一體的場所。次第會館說是三層,一層在地下,外面看只有兩層,加上週邊樹林濃密,看上去很不起眼。由於是官方指定的接待場所,雖然名義上對外營業,但只有通過官方渠道才能下單,也就是說,不是什麼人,也不是有錢,就能在這裏請客喫飯的,能在這裏喫飯,多多少少都與政府部門有關係。

艾仁民從沒去過,也不感興趣,他只想試一下望遠鏡的效果。艾仁民先把光圈調小,等鎖定了會館的位置,再慢慢地調大,然後微調具體的方位,最後捕捉到了光點的位置,等將光圈調到最大,發現是會館的一扇窗戶,等艾仁民將望遠鏡聚焦時,竟然能夠清晰地看到室內的場景,這應該是個客房套間,外間窗簾完全敞開的,是個接待室,裏面拉着窗紗的,依稀能看見一張大牀,應該是個起居室。裏面的人應該對周邊十分熟悉,這房間又在二樓,窗外就是次第湖水,南北寬度近2公里,即使用望遠鏡也看不到,窗簾拉不拉也就是個形式。

就在艾仁民調試停當,一個女人穿着浴袍,走進了鏡頭裏,直盯盯看向艾仁民,艾仁民心裏一哆嗦,隨即醒悟過來,那女人只是看着窗外。女人的臉十分精緻,剛剛洗了澡,又施了淡妝,看上去白裏透紅,面色姣好,但神情有些落寞,有點幽怨。讓艾仁民詫異的是,女人擡起的右手上夾着支菸,優雅地放到了嘴邊,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後緩緩地吐了出來,眉頭微微皺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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