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我思我不在

多年前我还在北京工作,朋友喜欢跟我聊天,瞎聊关于工作的价值、人生的意义、美好的社会等虚无缥缈的问题。我深深地被朋友高大上的思想所折服。古希腊的亚里士多德认为,人就是政治动物,原来朋友才符合亚里士多德对人的定义啊!

我调离北京那天,朋友大清早过来帮忙收拾东西。我生活物品不多,繁重的是如何快速地把满屋子的书分类打包,然后然交给物流公司拉回南方。书最大的麻烦就是分量与体积都是固定无法随意调整,它必定要占用你日常生活宝贵的空间、耗费人生有限的体力,完全不像钞票,简单地在表单上加个零就可以随身带走。也许,正是书的不能承受之重让许多人敬而远之吧!

还好朋友爱书,安慰我说,忙一天就可以了,你要回南方,去忙其它杂事,我帮你整理。就这样,我一会儿跑社区结算水电费,一会儿沏茶接待过来送别的同事,上蹿下跳;朋友一会儿从书柜上取下书,一会儿一本本细致地分类打包,东挪西移。人世间,每个人都只能互相陪伴着走段路,无论如何短促,都会带着某个人的身影走向远方,人本质上是政治动物还是感情的动物呢?

坐书桌前整理图书,多年前朋友的身影如浪花那样漂浮幻灭在已经老化的图书河流上。我拿起电话,拨通他,他有些惊讶,问我是不是到北京了?我说在家整理你当年北京整理的书呢!他在电话那头大笑,那些书你还当宝贝啊,没用扔掉吧,知道越多、怀疑越重,烦恼事也越多,稀里糊涂过吧,反正大家都这样!轮到我纳闷了,刚认识时,他手不释卷,对许多社会问题都有自己鲜明的立场观点、对自己的职业常有生命意义的考量,为何他也难逃世俗的裹挟,走着走着就打起瞌睡,呼噜在无边的夜色中呢?

我想起笛卡尔。十六世纪路德的宗教改革引发了宗教战争,德国及法国各地均被卷入战争,整个欧洲都陷入了血债血还的混乱局面。如此混乱不堪,人们开始从根本上质疑以基督教为唯一真理的绝对世界观。笛卡尔由此提出以怀疑方法作为哲学的唯一出发点。他认为知识必须从任何运用理性进行思考的人都能认同的出发点出发,无论怀抱怎样的信仰,无论生活在怎样的社群中,只要手握思考的方法及原理,任何人都能够获得真理,这就是我思故我在。如何去怀疑呢?我以为,爱书读书,恰恰就是怀疑的开始。

朋友多年前帮我整理的书,依然随着时光的流逝自然老化在我的书架上,而朋友多年前高扬的我思故我在,怎么突然转化为我思我不在呢?是时间魔幻的催眠,还是我思故我在与庄周梦蝶,它们的出发点已经真假难辨呢?一边整理着图书,一边胡思乱想着这个问题,就是没弄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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