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寒煙散    桃花一半醒

    “清溪盡是辛夷樹,不及東風桃李花。”一支崑曲演繹歷史傳奇,一把扇子傳載千古情義。崑曲的唱腔柔美優雅,相比於京劇的字正腔圓,多了一份清揚婉轉,相比於黃梅戲、越劇等地方戲劇的傳奇色彩,又多了一種驚豔華麗,是爲“百戲之祖”。《桃花扇》是崑曲的經典唱段,也是孔尚任的一部不朽著作。文學家的清貴之處就在於他們所有的故事只不過一個悲歡離合,而所有的情感指向卻都是人生生而平等。一部《桃花扇》,侯方域、史可法、風雨飄搖的晚明王朝、大清入關的浩蕩歷史都只是李香君的背景。所以,司馬遷是偉大的,《史記》是第一部把“人”作爲主角,第一次加入了情感論述的紀傳體史書,而且超越階層,超越時代,也超越了世俗成敗的定義。《史記》中有《項羽本紀》,有《陳涉世家》,有《貨殖列傳》,諷刺劉邦,批判漢武帝。曹雪芹也是偉大的,著《紅樓夢》的初衷就是要“爲閨閣昭傳”,說是“閨閣中本自歷歷有人,萬不可因我之不肖,護己之短,一併使其泯滅也。”由此可見,所有偉大作品的背後都是偉大的人格,偉大人格的底線都是衆生平等。

        也許是職業使然,這麼多年一直都在接受“客戶是上帝”的服務理念,原本那是我們想要達到的一種職業境界。卻不曾想在市場競爭日益激烈的情況下,真的催生了一大批盛氣凌人,頤指氣使的“上帝”,隨意質疑制度,指責服務,挑戰法律底線,踐踏道德良知。更奇怪的是網絡媒體莫名跟風,未知全貌地炒作、諷刺,責怪我們索要“我爸是我爸”的證明。且不說,如今的詐騙技術神出鬼沒,即便你爸真的是你爸,可爲了一點點蠅頭小利,父子成仇,兄弟反目的事情我們也不是沒見過。人心難測,人性易知,萍水相逢,我們爲自己多要一份保護,何錯之有?況且既然是必不可少的既定程序,定然是有法律法規條款作依據的。有時候真是覺得可悲,我們人類經過了漫長的歷史,付出過無數鮮血與生命的代價,好不容易打破了一個又一個以血統、宗教、民族、性別等把人劃分爲三六九等的枷鎖,爭得了那一點點自由與平等的權利,如今的意義到底在哪裏?甚至會想知道,當初說出“客戶是上帝”這句話的人,到底對“上帝”一詞有什麼誤解?因爲在我們所有的神話故事中,不管是東方的還是西方的天神,那可都是前世乃至百世修行的好人。以上帝的視角,不僅沒有隨意亂髮的脾氣,而且得有悲天憫人的胸懷。

      這兩年,著名的笑星岳雲鵬火遍了大江南北,他曾經在採訪中講過一個自己人生的經歷,說是在他還是餐館服務員的時候,因爲一點小失誤,給顧客送錯了酒而被一個顧客罵了整整三個小時,當時那一桌客人竟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說一句話幫他解圍,這件事在他心裏打下了深深的烙印。我們難道不會深深感慨人性涼薄,何至於此?去年被稱爲“神仙打架”的央視主持人大賽上有一期考題是選取了曾經上過熱搜的一個視頻:在高速公路收費站工作的一個年輕女孩,不知因爲什麼原因被前面的一個顧客罵哭,又馬上調整情緒,瞬間換臉,面帶微笑迎接下一個客戶。當時參賽的選手都在圍繞着“敬業”、“速度”大談特談。而作爲這個節目本身的主持人撒貝寧卻說:“我看到的是心酸。”我當時聽了之後,確實覺得小撒不愧來自北大,身上始終帶有北大的精神。也許這就是北大的意義,那是一個讓國家和人民相信真理的地方。反過來,這些極度自我,自封“上帝”的客戶,爲什麼不想一想,如此狹隘的心胸,惡劣的言行,如果真有漫天神佛,循環報應,入了六道輪迴,自己怕是連做人的資格都沒有了吧,如何還敢自稱“上帝”?

          說到這肯定會有人反駁:那不是因爲他們當時不夠強大嗎?如果足夠強大了,就不會那麼心酸和無奈了。可是天外有天 ,人外有人,強中自有強中手,在這個世界上在特定的時區裏總有一些不那麼強大的人吧?而大多人所謂的強大,只不過是想要完成了一個“替代”的目標。就像那句雞湯:“今天的我你愛搭不理,明天的我你高攀不起。”看起來很勵志,其實很渣,當你弱小的時候只能忍受欺凌,當你強大了以後再去欺凌別人,那麼這些努力和成功對這個世界還有什麼意義?也許你會說現實的世界就是這個樣子,弱肉強食,這是自然法則。可是從古到今,我們除了除了現實中的世界,不是都還有一個理想中的世界嗎?那不是人類一直以來所有努力和進步的方向嗎?而世界之所以是美好的,也不是因爲強者爲尊,而是她的包容、溫暖、五彩斑斕、衆生友愛。

          江湖風波惡,人間行路難,不在山,不在水,只在人情反覆間。煙花易冷桃花醒,當年的李香君血濺桃花扇,攜一首扇面詩,路過人間,唱響雲天。載上一支崑曲,在光陰的深處輕吟淺訴着這世道人心的千迴百轉,於蒼茫的世間迂迴着走過繁華過後的清涼。不知到底能不能帶給我們一點點關於愛與平等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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