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務虛筆記》碎片 1

《務虛筆記》是史鐵生所寫的第一部長篇小說,發表於 1996 年。半自傳的色彩和散文式的書寫使其在內容和形式上都成爲一部極爲重要的作品。史鐵生作品中的許多主題也在這部小說中反覆出現,構成了他人生的思索之極。

我第一次讀《務虛筆記》是在十多年前的高中時代,當時覺得寫法新奇,讀完後有很多地方似懂未懂,當時就想着以後要重讀。如今陸陸續續讀過一些其他書,也經歷過一些生活之後,決定再讀一遍,看看會有什麼新理解。

《寫作之夜》

史鐵生對哲學與宗教頗有興趣,身體的限制讓他的思想浪得更遠,其寫作帶有很強的思辨性。小說開頭便以兩個孩子開頭,直接引入哲學中關於實在的探討。作家筆下的人與事是人腦中的印象與設想,通常認爲,這與真實空間裏存在的人與事不同。而史鐵生顯然傾向於唯心論,他有部散文集就叫《記憶與印象》,重要的是人腦中的世界,對個人來說,記憶與印象纔是最爲真實的存在在。「忘記和不曾察覺的事等於從未發生。」

接下來就是那個很重要的問題:「死是什麼?」但和小孩一樣,我們也並不清楚。那反過來,生是什麼?正在成長的孩子顯然是生之代表,而他們在探究一棵死去的。由此,史鐵生展示了生死接續的輪迴觀,這也是他作品中的常見主題,正如他在《我與地壇》的思索,也是從對死的發問導向對生的理解,最終以生死間的關聯作結。

「但是太陽,它每時每刻都是夕陽也都是旭日。當它熄滅着走下山去收盡蒼涼殘照之際,正是它在另一面燃燒着爬上山巔佈散烈烈朝輝之時。那一天,我也將沉靜着走下山去,扶着我的柺杖。有一天,在某一處山窪裏,勢必會跑上來一個歡蹦的孩子,抱着他的玩具。
當然,那不是我。
但是,那不是我嗎?
宇宙以其不息的慾望將一個歌舞煉爲永恆。這慾望有怎樣一個人間的姓名,大可忽略不計。 」
——《我與地壇》

「死,絕不意味着什麼什麼都沒有了。而一切『有』都是被觀察的,一切『無』都是觀察所不及的。所以『有』也好,『無』也好,都離不開觀察者。那麼,誰是最終的觀察者呢?『我』呀!而『你』和『他』,『我們』、『你們』和『他們』,都不免是被觀察者。正所謂『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史鐵生們來了走,走了來,而『我』是不死的。」
——《論死的不可能性》

但與佛教的脫離輪迴不同,史鐵生更注重生命的有限性,於是會強調慾望與愛。

之後,從記憶和時間入手,仍然是對「真實」的拷問。許多往事我們只能從他人口中或資料中得知,並未親身經歷,而即使是親身經歷,也可能被記憶篡改,因而過去存在於意識中,我們所知的歷史存在着極強的建構性。

如此一來,客觀真實就不存在了麼?史鐵生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說,我們的印象、想象是唯一可依賴的真實,心靈之外,無物存在。最終回到主體:我!此處甩出一個有趣的悖論:我,正是由我的印象構成,即「我是我的印象的一部分,而我的全部印象纔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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