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要幸福

我站在檐下,任太陽暴曬大汗淋漓的額頭。

這時的陽光角度特別奇怪,除額頭外,我的整個身體都處在大樓陰影的庇護中。

也許這就是命。因爲我的頭腦做出了錯誤的決定,所以他也不得不承受這錯誤的代價。

我再也不能輕易找她,因爲她要結婚了。

而她義無反顧地結婚獲得幸福,源自我的自卑與不爭。女人嫁給誰不是嫁,誰和誰不能和解。有多少事情不能換個角度,比如我站的位置,就能立時變換呢?

看着她鳳冠霞帔的大幅照片立在酒店門口,我呆呆站在陽光下。明明知道換個角度,再進一步就能改變,可此時卻偏偏半步也不能動。

呼吸變得炙熱,喉頭乾燥,汗水散發的味道令我自己都嫌棄。

我這樣落魄的人兒,又如何能配得上照片裏如白鶴般高潔的她。

沒想到多年不見,再相逢竟是落差如此巨大的場景。

一陣狂風捲來,她的照片動了動。風裏含着泥沙,直撲我的身軀。風塵僕僕,原來說的就是今日。

今日不同往昔,時移世易。她不在是單身的女同學,她是今天的新娘。我不再是當年驕傲的男孩,只算遠路到此,還是不請自來。

婚禮傍晚纔會開始,正午兩點大家都還在上班。這世間除了我似乎都在正常過活着。

你曾見過一個人在大太陽下對着照片寧願暴曬卻不願挪動腳步嗎?你曾見過一個人風塵僕僕遠道而來滿身大汗最後又欲哭無淚默默離去嗎?你曾想象他和她也許有機會。

思緒萬千,一陣風的時光彷彿好幾個世紀。我漫無目的地沿着江邊走去,除了風吹樹葉的聲音,一個人也沒有,江上甚至連條船也沒有。

百無聊賴,江邊有一個小亭子。庭中有一位老先生在閉目養神,我跟他一塊兒吧。畢竟,人過三十了,倦意說來就來。

迷迷糊糊中我們舉辦了婚禮,她告訴我她很幸福。滿座的賓客都是我們的舊友同學,很多年不見,有些同學我竟然還能一口叫出名字,實質上我已經忘記了很久,內心裏不由得感到驚訝。

婚禮正當熱潮,人羣中忽然傳來驚呼,那是我送給她的驚喜,是一把鍍金的扇子,扇面上恰有一句詩:一生一世一雙人。我們曾在南京夫子廟的街上一起看過這樣的扇子,苦於囊中羞澀,當時未能買下送她。婚禮上這把是我特意定製的,請好友在宴會上適時拿出。

正當那把金扇快送到她手中,一股黑色的旋風颳進,轉瞬間,她和那把金扇就被席捲而去。我呆呆立在原地,癡癡說不出話。只聽得一個蒼老的聲音:快快醒來,醒來!

原來是一場大夢,想不料即使夢中的婚禮也不能盡善盡美。目光所及之處,恰見江中一對天鵝在嬉戲。瞬時間只覺悲從中來,淚如滄浪。

老伯畢竟見過的世事多了,立即問我原委。我實在不願親述這種種,只好說做了一場噩夢,心裏難受。

老伯聽罷不再言語,只把眼睛望向那對天鵝。待我稍稍平靜,老伯說:“年紀輕輕的小夥子,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你要親自去嘗試,親自去實踐。排除萬難,才能取得成功。”

這話很有幾分歷史的味道,我忽然想起了祖國的大西北,想起了我在那些密閉的大山裏的往事。也許這一切都是歷史的迴音,我失去了她,她也失去了我,我們畢竟不在同樣的戰線上工作。

聽罷老伯的話語,我去賓館裏訂了房間,換了個新的面貌,又有幸在一家店裏看到一把很美的扇子,只是上面只有畫沒有詩,淡雅得令我慚愧。

這扇面,分明和她的氣質很配。什麼金柄金面,實在俗氣極了。

也許這麼多年,我真的不理解她。

我買下了扇子,作爲送她的新婚禮物。

我趕到時,已經到了傍晚。然而到了酒店門前我卻又踟躇了,該不該進去呢?我們難道還有什麼話今天一定要說嗎?

狂風陣陣,她的照片在風中搖晃。一位乖巧的小姑娘在酒店旁賣花,就是她了。我請她幫我把扇子帶進去。

離開時,回頭,看她在照片裏的笑,彷彿是在對我笑。

入夜,窗外電閃雷鳴,我睡得香甜。

清晨,看到她的短信:謝謝,你也要幸福。

我刪了她所有的聯繫方式。

祝你幸福,永遠永遠。

發表評論
所有評論
還沒有人評論,想成為第一個評論的人麼? 請在上方評論欄輸入並且點擊發布.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