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曼.羅蘭說，大部分人在二三十歲上就死去了，因爲過了這個年齡，他們只是自己的影子，此後的餘生則是在模仿自己中度過。
看到這句話，回想起自己的二三十歲，頗有感觸。原來，那個時候我已經死過一次，死的還挺乾脆的。我的死，應該是在那一年高考結束吧。
本來，從小學到初中到高中，我的成績一直名列前茅，屬於拔尖兒。我一直是別人家的孩子，被無數豔羨的目光所包圍。
那個時候的我，雖然沉默而靦腆，其實，內心一直像山崖上的峭壁，堅硬而孤傲。我俯瞰着一切，領略無數美妙的風景，相信未來一定是廣闊而光明的。我將會立得更高，看得更遠，活得更好。
可是，那年7月的挫敗，猶如一個深夜降臨的惡魔，一下子扼住我的咽喉，將我摔倒在地，百般地蹂躪。我沒有援手，也失去了反抗的力氣，甚至連呼喊都叫不出聲。
我從高高的山岡摔下，將命運跌得七零八落，一片狼藉。我仆倒在地，滑進污泥裏，由着生命的碎片在天涯海角遊離。我看不到光，摸不着希望，找不到哪裏有能讓我扶起的牆。
我有喘息，卻沒有生機，我有勞累，卻怨不了天地，我有悲苦，只能深深地埋在心裏。
我丟棄了夢想，它不能當飯喫。我躲避了朋友，不願聽到別人的惋惜。我封鎖着自己，沒有昂起頭的勇氣。
我如同一截光禿禿的枯木，站在黑漆漆的夜裏。我如同一株衰敗的野草，看不見春風的搖曳。我如同一葉沒有方向的浮萍，聽憑雨打浪急。
我只是日復一日，機械地重複着前一天的腳步，前一天的飯食，前一天的目光，前一天的喘息。我不知道今天過了是明天，我不知道明天過了還有明天。
我不在意太陽何時落，月亮何時起。我不管冬雪何時下，秋風何時離。我沒有了別時恨，聚時喜，天隔一方情依依。
我只是流着汗，卑微得如同一隻螞蟻，從人們腳底的縫隙，從此處爬向彼處，亦或是從彼處滾向此處。
很多時候，我都找不到自己的影子，或者說，根本沒有影子。
原來，我死了，當然沒有影子。
所幸，經歷了那麼多事，遇見了那麼多人，熬過了那麼多苦悶的日子，當我到40多歲的時候，我沒有一直死下去。
我與文字重新遭逢，相擁而泣。
仿若烏雲將散，長夜將盡，我的身體裏突然響起一聲炸雷，靈魂中顯現出一道奪目的光來。有一個聲音在我心底裏發出呼喚，當悲傷和絕望整夜躑躅，當疲倦襲來，傷口痛徹入骨，你能否再次爬起來，爲生活付出。
我能，即使不能爲生活付出，我也應該爲自己付出。雖然青春早已遠去，但我的激情一樣可以燃起。我曾經有過夢，有過追求，我還可以鼓起勇氣接着去夢，接着去追求。
世上的路有千百條，一條斷了，走另一條。無非是折回來再重新開始，無非是多耗費一些精力，一樣可以到達同一個目的。
追夢的路上從來沒有什麼早晚，只是看你能不能繼續堅持。我不應該重複自己，沉溺在悲傷的過往，一敗塗地。我還能抓住餘生的時光來實現一個夢想，迎着陽光，選擇繼續生長，直到開花結果。
沒有誰能夠拯救自己，沒有誰能夠幫我睜開眼睛，沒有誰能夠替我邁出腳步，沒有誰能夠幫我在溝渠裏翻轉身子，沒有誰能夠替我再活一回。
我做不了別人，一定要做好自己。我不能作賤別人，更不能作賤自己。我不比一顆星暗，只要我肯發出光。我不比一棵樹低，只要我能夠挺起身。我不比一棵草賤，只要我能夠珍愛自己。
我的夢想，即使渺小，即使普通，也值得我本人去爭取，那也能夠體現我人生的價值。我今天的生活，絕不是我昨天生活的冷淡抄襲。我不允許，我再死第二次，在我大好的年華里。
任何時候，只有自己強大，纔不會被別人踐踏，哪怕只是一片影子，哪怕只有一口氣，別人也會客氣地閃避。
所幸，我拿起了筆，延續了曾經的夢想，讓枯死的生命再一次鮮活。雖然又活在在許多人的目光裏，但我不求大名大利，只求以後的日子充滿朝氣，生命有了一些可以闡述的意義。
不必如夏花之絢爛，但必須如秋葉之靜美。
微信，bieshanjushui。公衆號，別山舉水。美篇簽約作者。中國散文學會會員。出版散文集《人生處處，總有相思凋碧樹》，散文集《總是紙短情長，無非他鄉故鄉》即將上市，有需要簽名精裝版的，微信聯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