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了,南山

          這是很久以前,聽一個醉漢講述的故事。現今你也別問我醉漢的行跡,畢竟只是一場萍水相逢,權當閒時的談資,莫要去糾結事情的來龍去脈是否與醉漢有關,我想那迷失的醉漢也希望如此。

        起初我與醉漢並不相識,畢竟忙於繁瑣的事務,哪還有閒暇去不屬於自己的圈子裏鬼混。

      只是一個偶然的夜晚,接到一封意料之外的郵件,我的心終於徹底崩潰,剛談好的項目

不用眼看,也知道是黃了,若說還有些轉圜的餘地,那便是將這些年來的積累,全部用來償還,這行走着的債務,如果超出了限期,我的財務將會面臨一個窘迫的境況,資不抵債。

      想靜下心來思考,如此忙碌的意義何在,到頭來兩手空空,還有這被拖垮的軀體,神經衰弱、焦慮、輕度抑鬱,一次又一次地給這疲累的精神發出警告。

      我只能拿出那不知珍藏了多少年的愛士圖爾,一杯一杯慣下肚,微澀的口感暫時麻醉了過度沉悶的心緒,我一步一步走出自己的房間,街道上的銀杏樹的葉片看起來如此蒼白無力,我也乞求我能夠像一個正常人似的行走,可這幾杯馬尿下肚,不天旋地轉實屬僥倖。

      漫步走到公園,一路上我見了太多青年男女,談論着畢業後的工作,我不知道是否還順應他們的心意,單從他們的表情我無法預測真實的境況,有高興的,有沮喪的,也有面無表情的,我不知道有多少年輕人像我一樣,被生活打磨得沒有了棱角,別人誇讚一句,這人沉穩太多,懂了進退和知了分寸。

        莫名的感慨良多,十年前的精力以及狀態,也如同那些個青澀的面孔。鏡中那個鬍鬚拉碴的,面容冷若冰塊程序式活着的近中年的男人,在資本面前如同一條狗,搖尾乞憐。

    桂花載酒,仗劍天涯的期許如同裹挾着的幾十個茅坑的殘留物,一股腦的混合着骯髒的嘔吐物,卻也分不清誰是誰。

    一陣冷風吹來,才讓人知道微醺最是清醒,相信自己始終還是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攜帶着病毒性的生活軌跡總會讓人感冒,而一朵綻放的雪蓮,夾雜着板藍根般妥協的味道才值得回味。

        在公園的大理石椅坐下,周圍都是陌生的人事,總有些衣冠楚楚,光鮮亮麗的人羣經過,但他們與現在的我可稱不上同類,雖然曾經我與他們一般,處於同等的地位。

          不過,在我肅清腦海所有的思緒之前,只能同那花壇邊上躺着的醉漢交談,畢竟如此安詳睡姿的男人與我爭搶這最適宜的位置,總得有個說法,儘管現在他與我皆是同類。

      或許清醒過後,他駕着他的馬駒在呼倫貝爾大草原上狂奔,但畢竟此刻的我,只有艱難的步行在我的塔克拉瑪干。

      畢竟課本里講的傳統文化,強者照顧弱者理所應當,我雖醉了酒但卻不說胡話。

      但你看他那優雅的姿態和時不時蹦出來的夢囈,一次次呻吟着那地盤屬於他,我就不得不同他理論理論,到底那地盤屬於何人。

      至於說什麼屬於花草貓狗我倒是不信,雖說貓狗輕易搞點糞便就作了標識,花草稍微散發點芳馨就得到認同,我還是要同他講清楚,這地盤並不屬於喫醉的人。

      那些衣冠楚楚的人羣打這兒走過,也只是一刻的停靠,都不曾據爲己有,那容得你夢囈裏的呻吟。

      走上前去拍醒他,總歸不會迎來他那軟綿無力的拳頭,儘管我也沒有什麼力氣,但打個口水仗我可曾輸過誰半分。等到他站起身,定要與他爭個高低勝負,哪知他揉了揉眼,起來說了一句胡話:“伐了,南山。”

      誰知這言語是何意,直到他與我娓娓道來。

      曾經南北各有一片樹林,長勢極好,北邊多出喬木,南邊多出樛木,而生活在中心開闊地帶的人羣,偶爾砍伐南北兩端的樹木,進行房屋建造,農具編織。

    直至後來出現各種各樣的替代,木材的需求便逐漸減少,但以木材作爲原料的新興工業越來越多,可惜中心地帶的人羣房屋已經建設完全,只是需要大量的替代品,於是,南面的山林被大量砍伐,雖說還在自然生長,但高度卻越來越低,越來越細瘦,北邊的山林雖無人砍伐,但亦無人管理,雜草叢生。

      北邊山林雜草長勢極好,喬木也很喜人,只是新的喬木卻遲遲未見生根發芽,很是惱人,所以莫名奇妙的施肥,澆水。南邊的樛木呆愣愣的看着,聽說雜草越長越高,雖有些新的喬木生根發芽,但也只是生根發芽,長到與雜草平齊,之後又成了雜草。

      南邊樛木見狀,意欲點一把無名的火,燒去雜草,反正高大的喬木數千年的深扎,等到雜草殆盡,總有一天喬木會重新生長。

      北邊喬木終究老了,雜草一合計,開口說道:“伐了,南山吧!趁夜色足夠昏暗。”

      此後南山也成了雜草的天堂,喬木能說些什麼。

      聽着他的醉話,我覺得夜裏的風更加冷了,直至我渾渾噩噩的回到家中,看着那剩下的半瓶愛士圖爾,漸漸清醒過來。

      繁瑣的事務總歸還沒有理清,逃避解決不了餘留的債務,曾經一無所有,現在也是一無所有,而今也只是邁步從頭越,何苦來哉。

      漸漸地收回凌亂的思緒,迴歸到生活本生,才發現,幸運經歷很重要,糟糕的經歷也很重要,只有合二爲一,才能組合成理想的模樣。

    在這闊大的世界, 每個人都只是凡人,只有經歷過足夠的痛苦和泥濘,享受過幸福的愉悅和歡欣,纔不枉走過這一遭。

      同樣,喬木間的雜草太多,有時候是該清理清理。樛木中的新苗太多,是時候需要生長生長。

    相信總有一天,喬木與樛木合於一堂,築就新房,裝飾最沉厚的式樣,不分南北。

發表評論
所有評論
還沒有人評論,想成為第一個評論的人麼? 請在上方評論欄輸入並且點擊發布.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