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讀《涂月記》

初讀《涂月記》是一七年八月,那時我在駕校練車,日日和一班剛參加完高考的學生廝混在一起,看他們百無聊賴的玩着手機,我驚覺時光在我的身上流逝的如此之快。恍惚中我還和他們一樣有着可以無限揮霍的青春,如今卻也被歲月無情的拋棄了。

兩相對比之下,我發現自己能夠揮霍的時間已經所剩無幾,而自己喜歡的東西卻沒有任何進展,心中不免加深了焦慮。

於是,次日再去時,我帶了一本書。帶的便是王連學老師的《涂月記》。那時,我讀書很少。本土作家的書更是沒有讀過,出於好奇便從書架上抽出這本書,在練車的空隙斷斷續續的讀完。

初讀,只是驚訝。在我有限的認知裏,作家們寫的故事都發生在距離我很遙遠的地方,當我讀到書中石窩,鹽湖那些熟悉的地名時才恍然覺得原來身邊的這些也可以寫進文章裏呀。讀到挖金子,當沙娃,走過星宿海時纔想起我的父親也經歷過這些……

也許是因爲年齡,因爲閱歷,當時讀完這本書時並沒有留下太多的震撼,讀過了便過了,沒有去深思,過了沒多久就把書裏的內容忘的一乾二淨。

再次拿起這本書時,時間又過去了四年,我的年齡上已經過了立秋,身體已經大不如前,心上也經歷了人世的諸多風雨。

初春三月灰濛濛的天空沒有一絲陽光,我一個人蜷縮在被窩裏,把一個兩釐米長的針頭扎進自己細細的血管,一個人輸液,一個人換藥,一個人照顧自己的日子已經持續幾年。每年的春天,疾病都會將我偷襲,當我一個人完成所有的流程,將那個細細的針頭扎進血管時,內心突然有了江湖義士就義的悲壯。

年復一年,日復一日,我在爲生活奔波,又用大把大把的藥物維持着身體的運轉。心境便也變的脆弱異常,有時會突然感覺無望,想要放棄一切的慾望猶如當初想要抓住一切時一樣強烈。突然會在某一個時刻,無緣無故的淚流滿面……

清醒一些時便又勸慰自己要好好活着,急切的想要尋找救贖。而對於我這個天生多愁善感的人來說,最大的救贖仍然是書籍,仍然是文字。

手邊放着的依然《涂月記》,是前兩天剛從書架上那些衆多的書籍中翻找出來的,心裏想着再讀一遍吧,也許作者那些苦難的經歷會給我一些啓示,讓我能夠走出抑鬱的陰影。

於是,在這個春風不絕,涼氣入骨的三月裏,我一邊打着點滴,一邊走進了王連學老師描述的苦難世界。

《父親大人》中那個爲了盼一個傳宗接代的兒子辛苦了一生的父親,把一生置放在石頭和兒女身上的父親;那個生了三個女兒後纔等來了兒子的母親;那個爲了父母少一點辛苦而跟人的大姐……來不及讀完,我已經淚流滿面。

這是怎樣一種生活啊,把人逼上了絕境。而他們內心燃燒着的又是真,善,美的火焰,支撐着他們在苦難的歲月裏滿懷希望的活着。當人的所有的精力只能去做一件事時,那便是怎樣活着。而只有活着纔會帶來新的希望。

《走出金場》中,那個爲了金子丟失了兒子,失去的老婆的男人;那個被父親丟失在金場,被瘸腿母狼養大的“狼卜乘”;那個爲了生活被迫跟男人走進金場的毛毛;那些歷經苦難的人們……

讀到這裏,我讀不下去了,淚水一次次模糊了雙眼。這些苦難的生活好像剛剛纔過去,那個年代的母親們爲了盼個兒子東躲西藏,被計劃生育的幹部拉走家裏所有值錢的東西,但仍然樂觀的生活;那個年代的父親們,爲了能多掙一些錢,爲了能過上好日子,年年當沙娃,又金場,挖金子。說是挖金子,自己卻見不到金子的面卻給金掌櫃受盡了苦,受盡了屈辱。在金子面前,人性的醜陋無比清晰的顯現。

作家經歷了怎樣的生活,才能寫出這樣震撼人心的作品?而又是什麼支撐着他堅持寫作,這個神聖的夢想?

《鹽湖上的風與波》是作家的親身經歷,以日記的方式描述出來時,我們看到是自然風光的美麗,詩意,還有環境的困苦。而作家在鹽湖上的工作經歷讓他有更多的時間去思考,去觀察。人性的卑陋,生活的艱苦在他的文字裏一一呈現,並在他的不斷思考中昇華。

我從來不知道自己會有這麼多的眼淚,仙草的悲苦命運一次又一次的讓我淚流滿面,我忘了第一次讀的時候有沒有如此強烈的感同身受,想必是沒有的。而今天,已過不惑之年的我再次品讀時卻感受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震撼,爲一個女子的堅韌,善良;爲她所受過的那些屈辱,磨難……

擦乾眼淚,我拿出手機,給王連學老師發了一條微信,王老師,你歷經了怎樣的苦難纔會寫出那樣的文字,讀的我心疼。如果在他跟前,我一定會給那個樸實,善良,親切的農民作家敬酒,以我們鄉俗裏最高的禮節。

好在,仙草歷經磨難,等來了他的愛人。他們歷經苦難的愛情終於有了一個好的歸宿。

而那個失去處女之身的女子雪晴,在遇見那個爲她不顧歹徒的尖刀衝到面前保護她的孫子謀時,便發誓要做個好女人,給這個男人一個家。然而俗世容不了她,即便是她拿出所有的錢爲那個窮鄉僻壤修路,仍然被嫌棄不乾淨。愛到深處便是不忍,她不想讓那麼好的男子背上罵名,於是,忍痛離開,這一離開便是陰陽兩隔,便是孫子謀心上永遠也無法癒合的傷痕。

依然是人性,雖然大多數人都是善良的,但那些少數的惡仍然具備一針見血的力量,傷害着善良。

我不擅長寫評論,甚至寫不好一篇合格的讀後感。而合上這本書時,我卻想爲他寫點什麼。一個作家的使命是什麼,應該把怎樣的文字帶給大衆?

讀完王老師的書,我突然明白了,讀者的心動了,意動了,感同身受了,作家的任務便完成了。而支撐作家寫下去的便是生活,無論它苦難抑或是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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