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用心做女兒(二)

陪伴是最好的告別

文/寇恩

週六的清晨,陽光從窗口大大咧咧地灑進來。我打消賴牀的週末習慣,聽到父親在樓下一聲叫喚,便急忙起牀洗漱。

父親雖然年紀大了,但是做事依舊幹練,不喜歡拖沓。這種雷厲風行,我遺傳了一些,但是在父親面前還是差得很遠。

5分鐘下樓,3分鐘喫好早飯,到崗。

父親腰間拴着保險帶,這是我一再要求他拴好的,然後踏着椅凳作爲過渡,慢慢爬出樓梯口的玻璃窗,我一句話都不說,站在內側看他緩緩地擡腿、伸手,他在不斷地調整中尋找最適合的站穩方式。樓下有阿婆問父親話,我只說,爸您先別回答。我生怕他分心了一個閃失。

待他站穩綁好安全帶,我提了裝油漆的桶和滾筒刷,站到板凳上,從窗口遞給他。

父親說,這樣就好了。讓我去忙自己的事。有事再叫我。

我就在靠近他的樓梯口,那段樓梯掃了一遍,拖了一通,直到我感覺沒有灰塵了。

父親在外牆,繞着房子已經走了一圈,我看不到他人的時候,就叫一聲“阿爸!?”他有時候聽不到,我就再叫一聲,直到他迴應了,這樣心裏安,可以繼續想一下還要做什麼。

我把書房的門窗全部打開,這樣不管父親在哪面牆上,即便看不見,聽得也分明。

坐下來看了一會兒書,是葛文德的《最好的告別》,非常好的一本書,談論衰老和死亡。

我想起父親說,20年,刷一次,我就刷這一次。

看着窗口上方父親彎身刷牆或補牆的身影,心裏想,也許父親就是在用他獨有的方式,開始了和這個老屋子告別呢。

書裏寫道,老人們在最後的時光,並不是都想極力維持生命的長度,比起這個,他們更加看重的是自己還可以像一個人一樣的生活,而不是淪爲接着呼吸機、插着各種導管的“怪物”,他們希望和最熟悉的人、物在一起。現代醫學的發展讓人們把醫院當做生命的最後一站,並不是無可置疑的答案。

父親是很珍惜時間的人,我不知道這種珍惜裏有沒有來自於自我感到時限存在的因素。自從雙親跨入60歲之後,我越來越強烈地感受到來自於時間的壓迫。他們需要兒女的陪伴,然而40歲左右的我們,最難給的就是陪伴。

很慚愧,放下所有、全心全意地陪伴父母,好像只發生在他們生病住院時。總要到那樣的危急關頭,纔不得不停擺了忙碌的腳步,睡在母親身邊,陪在父親一側。然後病癒出院,慶幸劫後餘生。

隨着他們的日益年邁,知道如果已經發生的這些治療是演練,那麼終有一天他們會真正開啓離別的征程。這是不敢想而又不可迴避的事實。所以,如果可能,作爲子女,不要讓最好的告別只發生在他們最衰弱的生命末端,讓用心的陪伴儘可能早一些、多一些。

像今天這樣,暫時不做媽媽,不做妻子,只是作爲爸爸女兒陪在父親身邊,有一種輕鬆,有一種單純的美好。

2021年3月17日 晚

發表評論
所有評論
還沒有人評論,想成為第一個評論的人麼? 請在上方評論欄輸入並且點擊發布.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