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味與至味

上個生日,舍友們集資送了我一套書,其中有一本名爲《嘗一口人間煙火》,作者名爲張佳瑋,據說微博上熱度很高。正兒八經讀關於美食的小文,這是第一次。經此一遭發現,原來美食與人情,與感動,與生活,與人生,是如此的密不可分。這本書也不乏我讀來稍感平淡的文章,但有幾篇的存在,讓我想要把它珍藏。放下這本書,趕緊又去圖書館找到了汪曾祺的《人間至味》,想好好把關於美食的體驗與感悟盡收囊中。

原來我不愛喫米飯,入口只覺得寡淡。我是東北人,按說應該喫慣了好米,像我的那些老鄉一樣,來到異鄉最在意的就是喫不到好喫的米飯。而我對此不能說毫不在意,而是我根本不會分辨大米本身的好壞,只會觀其形——看是否粒粒分明,黏糊糊的米飯總是不招人待見的;嚼其感——沒有夾生,也沒有過熟,於我便足夠了。

我有個綽號:菜耙子,顧名思義,我用餐時不怎麼喫飯,喫一口飯就三口菜,家中父母每每直呼養不起,要我多喫飯。我這時就理直氣壯回答:菜那麼好喫,幹嘛喫沒有味道的米飯?父親此時則會默默夾一筷子米飯送到嘴裏,略帶禪意地說道:配米飯喫,菜纔有味道。我總不以爲意,作對似的再塞幾筷子菜入口。

原來是我不會喫而已。

看了這些書,某根經脈仿若被打通了似的,恍然悟出許多道理。

譬如喫冒菜,麻辣燙,毛血旺,酸辣粉,等等這一切入口驚豔,味蕾猛地放起煙花的重口喫食,不配點饃或米,三五口下去保準只留下麻痹的嘴脣和麻木的味覺神經。搭配“無味”的東西,是爲了下一口更加有味,承受這一刻的“寡淡”,是爲了下一刻味蕾還可以被喚醒,我們還可以獲得驚喜。

一口菜就一口飯,和品酒之餘喫蘇打餅乾的道理別無二致。

再說苦吧。

相信愛喫苦的人,尤其年輕人,當少之又少。但張佳瑋在書中的一番描述,卻讓我終於意識到:苦更能激發那些愉悅的味道,並且因爲苦的存在,愉悅感才更充沛,且持久。不信你試試——苦瓜在苦之餘,是有甜味的;紅酒若是沒了苦,便轉而寡淡。這就像是事物只有甜味會膩得慌,讓人不想多喫,而帶點酸味就全然不同了:那一點點的酸,讓人渴望更多的甜。

父親總說,從一個人的口味能看出這個人來,這話我是信的。口重的人更可能活得千姿百態:重的是情義也好,利益也罷,執着於夢想也好,愛情也罷,總之執念深一些;口淡的人不好爭搶,隨遇而安,更容易有個好脾氣,輕易不與人衝突。顯然,我是口味重的——重情也重義,重利也重名,還是個需要四處碰壁的熱血青年而已。

不過口重歸口重,執着歸執着,再美味的佳餚也離不開米飯,再絢爛多彩的人生也要有雞零狗碎來調劑,如此,美味可以一直被品味,斑斕者可愈發斑斕。


山川異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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