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蟄 • 雲起之時

閒時總喜歡看雲。尤其是進入春天后,雲似乎總喜歡在風裏飄。黃昏時,天色已晚,灰色的天邊,夕陽的光折射過來,雲彩就變成深紅、淺紅、橘黃、深藍等各色交織的錦緞。

當夜空下絢麗多彩、璀璨奪目的各色燈光閃耀在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時,天邊的雲彩就隱退於灰色、墨色的雲團中,夜空寂靜安然,人間一切,都在它那無限包容的懷抱裏,流淌着。從春至冬,從過去到未來,從混沌初開到不可預知的刧難。

天地間萬物,皆以自己的方式與天地對話,與自己對話。雲在天上看紅塵緣來緣去,邀來濛濛細雨與萬豔同悲;讓出碧空萬里,“晴空一鶴排雲上,便引詩情到碧霄。”春來秋去,悲也好,喜也罷,雲捲雲舒,人間一切悲歡,在萬變的雲彩中,湧起,消散,也在人間的記憶中起伏。

人間春來,風亦來,雲在空中隨着風兒移動。寒流來襲,風變得冷起來,樹葉簌簌而落。午後的雲層,在空中鋪了一層灰色的帳幔,縫隙中,透出一絲絲兒淺藍的天空。縫隙漸漸開了,雲也一下子散成大塊大塊的輕紗,陽光灑在水面上,閃着銀光。湖邊散步的人們,繞開腳下的落葉,看見湖邊滿樹的早櫻,已有花瓣落在樹下的草地上,把人間某些星星點點的回憶,又帶回心裏。

花開花落,在這個春天裏。而那些在風中飄落的樹葉,正是在整個冬天裏以一樹綠蔭給冬日帶來希望的香樟樹。樹在水中的倒影, 也成爲一朵朵綠色的雲,與映在水裏的雲重逢。陽光,灑在片片落葉上,映出點點光澤。撿起落葉,葉片厚實如蠟質,葉已變紅,葉脈的四周,是一圈綠色,有幾個極小的斑點映在上面。整個冬天裏,街邊懸鈴木葉已枯黃,而香樟樹始終綠意盎然,只是到了春天,新葉不知不覺萌出,這些老葉,纔在一陣陣春風裏,悄悄作別於人間。

雲大概也知道落葉的心意,前些日, 在一陣電閃雷鳴後,變成一陣陣雨,那些落葉,緊緊貼在土地上,掩於草葉中,默默地迴歸土地。也許,等下一個輪迴後,又與人間重逢,仰望藍天,與從前的那一片雲重逢。

白雲悠悠,亦不知歷經多少個輪迴。曾見過唐人陳子昂“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也曾看見那南詔公主憂憤而死成爲“望夫雲”。朵朵白雲帶走紅塵多少過往,片片白雲層層撒開,又把多少憂傷掩蓋?

藍天白雲下,一片片香樟葉靜靜落在歲月角落裏。我們隨手撿起幾片葉子,回到房間,洗去浮塵,晾乾,把葉子夾在書裏。不知屈原見“嫋嫋兮秋風,洞庭波兮木葉下”時,有無撿起一片落葉。他是否知道,兩千多年後的某一天,也有人看見木葉在風中而下,只不過是在春天裏,在這個驚蟄時節。

是啊,又到了驚蟄時節。陰雨過後,藍天中飄着幾絲白雲,輕柔的,極其緩慢的,在天空微微浮動。櫻花樹枝伸向藍天,花朵潔白如雪,團團簇簇,如朵朵白雲。偶有花瓣隨風而落,那些藏在歷史一頁的過往,便一點一點落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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