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六,日記

1

早上醒來的時候,還不到六點。週末了,本想多睡一會兒的,卻像往常一樣,醒來,再沒有了睡意。

北邊那個小小的廣場,開始沸騰起來了。籃球場上的歡呼聲,廣場舞的伴奏聲,漫漫地散在空氣裏,一下打破了黎明的寧靜。

接着,各種各樣的鳥鳴聲,人的嘈雜聲,汽車發動聲,聲聲入耳。

該起牀了。

我洗漱完,端起髒衣簍裏的衣服,去院子裏洗。

天不冷,溫溫的感覺。水管子裏的水也溫溫的,特別舒服。

這時候的衣服不太厚,洗好不用洗衣機烘乾,直接晾曬在院子裏就可。

2

他給池子換水,嫌水往外流得太慢,乾脆把滴漏拿了出來,怕魚流走,拿了一個小筐堵在出口。

我把那棵幸福樹澆透水,準備給它擦洗一下葉子,再噴點營養液。猛然發現幾隻螞蟻正爬在枝葉上。

趕緊喊他,快來看,這上面有螞蟻。

他頭也沒擡,正彎着腰在撈池子裏的什麼東西。他說,這有什麼稀奇的,天氣暖和了,螞蟻早就出來活動了。

這可怎麼辦?

我看你就乾脆連幸福樹和螞蟻都一起養着唄。

這棵幸福樹本就害了春寒,長得枝葉稀疏,不知道今年還能不能開花,螞蟻再來啃食,真是讓我一籌莫展,要趕緊把它們弄下來纔好。

把一隻螞蟻彈在地上,它仍然爬的很快。我趕緊用腳踩,踩了幾下才踩住。

他說,你看你笨的吧,一腳踩不死個螞蟻。

這句話怎麼聽着有點耳熟呢?想起來了,小時候因爲長得瘦弱,幹活也沒有力氣,鄰居家那個奶奶經常這樣說我,一腳踩不死個螞蟻。

3

費了半晌功夫,終於把菜園子裏的雜草除乾淨了。

這時節,菜長得好,草也長得好。不過小油菜徹底老了,都開花了,散發着甜絲絲的香氣。

鄰居徐老師過來,隔着柵欄問我,這小油菜也不能吃了,在那耗着地,咋不一起拔了去?

我說,不拔,看花呢。花敗了再收點油菜籽,等秋天再種。

正說着,從門口進來一隻狸花貓。這小貓不怕人,躡手躡腳地沿着牆根走,然後停在了油菜花地裏。

徐老師說,這小貓也喜歡沾花惹草的。

這小饞貓,哪裏是喜歡沾花惹草啊,它是奔着旁側的魚池去的。

果然,它悄悄走到了水池邊,輕輕一躍,上了池子臺上,停下來,定定看着裏面的魚。

徐老師說,每天晚上散步回來,她都能看見有幾隻貓在這裏出沒,看見人影一來,就四處逃竄。

我說,那些貓都惦記着池子裏的魚呢。

徐老師說,這上天真有意思,讓貓喜歡喫魚,可貓不會游泳。讓魚喜歡喫蚯蚓,可魚又不能上岸。

就因爲如此,世間萬物才能各得其所嘛。

4

午間,他問做什麼飯。

我一邊整理冰箱,一邊回他,什麼都行,家裏有啥喫啥吧,我反正不挑。

有菜花,土豆,西紅柿,青椒。

那就做酸辣土豆絲,乾煸菜花,西紅柿雞蛋打滷麪。一會兒,再去薅點油麥菜,涼拌喫。

冰箱裏的年貨還很多,雞鴨魚肉都有。橙子還多,滿滿兩大保鮮盒,也沒壞,就是水分不太足了。扔了不是,不扔也不是。

兩個冰箱裏的東西合在一個冰箱裏,再把空了的冰箱擦乾淨。

他做的西紅柿打滷麪很漂亮,紅黃鮮明,用白瓷盆盛了。土豆絲盛在了方形盤裏。乾煸菜花放在了淺白瓷盤裏,油麥菜拌了蒜末,撒了芝麻,放在了一個精緻玻璃碗裏。

以前他用餐具比較馬虎,隨手取了就用,有時用盆盛菜,有時直接把鍋端來。

我則不同,凡事講究個搭配,盛飯菜的時候,該用什麼盤子什麼碗,那都是一定的。不同食物用不同的器物,那才彼此呼應,相得益彰。

如今,他也慢慢習慣了這樣的日子。

5

午飯後,他在準備一份明天會議的文件,我在看李漁的《閒情偶寄》。

關於李漁其人,怎麼說呢?真是一個藝術天才。

李漁鍾情於花木,尤喜蘭花,還有一個獨家賞蘭祕訣:“有蘭之室不應久坐,另設無蘭者一間,以作退步,時退時進,進多退少,則刻刻有······祕之終身而泄於一旦,殊可惜也。”

這是教人如果屋裏有一鉢正開的蘭花,就得經常藉故到別室或屋外換一口氣再進來,因爲這樣“以無意得之”,纔是消受蘭香的訣竅。末了,又懊惱自己把祕訣泄了出來。

覺得這段文字寫得很有意思,便念於他聽。

他說,久聞其香而不知香,久聞奇臭而不知臭。

哎呀,人家是想給你說李漁這人是個鍾情於花木的人,特別有趣。

他說,我還不知道李漁鍾情於花木嗎?

又說,“可惜”其實是個廣告手法,他是希望全天下人看了都以爲得到了偏方祕籍,會更急於一試他的妙方。

我說,李漁那還真是用心良苦,不過也確實可以證明他把花木當成了紅顏知己,對花木鐘情得很。

他對花木鐘情得很嗎?我看都沒你鍾情,連個葉片上的螞蟻都不肯放過。

他說完,便不再搭理我。

我望了一眼窗外,那棵木瓜樹已經打了花苞,並且很快就會有一樹綠茵茵的好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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