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 瀛洲劍冢

出了東京朱雀門,往左走約八十餘里,越過一座石拱橋,再穿過一片竹林,你會發現一座隱於霧中,層巒疊嶂的山峯,此山名爲“靈龍山”。

相傳“靈龍山”上的一條小白龍,因緣際會下,受仙人傳授仙法,化身爲人,自號“一心法師”。

這日一心法師下山歷練,於橙園中結交了白蓮洞座下仙童半月,此時正要送他返回洞府。(可見拙作《橙園奇事》

夕陽西下,雲層中的晚霞猶如綻放的紅色花朵,又似少女手中曳動的粉色絲巾,千變萬化,委實好看。

半月坐在綠笛化成的青龍龍背之上,望着前方日漸西沉的夕陽和穿梭而過的雲朵,問道:“一心兄,你知道我們瀛洲的方位嗎?”

“道藏有云,瀛洲又名魂洲,亦曰環洲,位於東海之濱,北有萬丈淵洞,南有平沙千里。”一心法師坐在龍首回頭道:“所以我想我們一直往東海方向飛,應該就可以到達瀛洲了。”

“哦,是這樣。”半月往前方望去,終於忍不住再次問道:“一心兄,夕陽是往西邊下沉的吧?”

一心嘆了口氣,心中暗道,這位半月仙友天資確實不行,居然連日出東方,夕陽西下都不清楚,回頭道:“這是自然,難道太陽能從西邊升起來嗎?”

“那東海應該是在東邊吧?”半月撓着頭問道。

“既然稱做東海,自然是在東邊。”一心平日裏心如止水,波瀾不驚,不知爲何,面對這白胖仙童,總是感到又有趣又好笑。

“那我們一直往西邊飛可以到達東海嗎?”半月怯生生問道。

“往西邊飛?”換作一心開始撓頭,望着前方正在燃燒的彩霞和快落下的夕陽,回首道:“哈哈,飛錯方向了,這就叫綠笛調頭。”說完後,拍了拍青色巨龍的腦袋,懊惱道:“飛錯方向了,快回頭!”

青色巨龍撒嬌地搖了搖頭,轉首往東海飛去。

二人坐在青龍背上飛了三天三夜,望見前方旭日東昇,遠遠瞧去,東海已至,已見陸地,一心拍了拍半月的肩膀,笑道:“半月,你醒醒,看前方是不是瀛洲?”

半月正低着腦袋,打着呼嚕,被一心拍醒,擦了擦嘴邊的口水道:“到了到了,你讓綠笛停下來,前方有鎮洲神獸,莫讓二者起了衝突。”

一心拉了拉青色巨龍的鬍鬚,青色巨龍嘶吼一聲,硬生生在空中停下腳步,只見前方有一彩色噴泉,帶着五彩雲朵,出現在面前。

一心緩緩從青龍背上站起,往下方海中瞧去,只見海中有一條大魚,身長約百米,魚鱗色彩斑斕,頭頂有一尖角,從尖角處噴出水霧,水霧如五色祥雲一般,這魚應是海中霸王,周身有上千條小魚圍繞,舞動嬉戲。

“道藏有云,北有溟海,乃天池也,有大魚焉,其廣數千裏,其長稱焉,其名爲鯤。”一心望着海中那巨大的魚身,喃喃道:“沒想到在東海居然也有此巨物,這大魚當是道藏裏的巨鯤無疑。”

“一心兄,你不曾想我瀛洲也會有這巨鯤吧。”半月笑這從青色巨龍背上往海里跳去,尚未落到海中,那巨鯤鳴叫着,從海里飛躍而起,托住半月,開心地在空中轉了三圈。

半月拍了拍巨鯤的後背,在它耳朵旁輕聲道:“前方青龍背上坐着我剛認識的好朋友,你把水霧收起來,讓它進來。對了,臨行前我有交代你,師尊去了崑崙山,若是提前回來,你當通知我一聲,已過一月,未收到密通知,師尊應當還未回府吧?”

那巨鯤裂開大嘴笑了笑,把噴泉收起,往下方大吼一聲,一團水柱從口中噴射而出,托住它那巨大身軀,飛到青龍面前,好奇地望着青龍背上的一心。

“好大一條魚!”一心望着眼前這龐然大物,並不膽怯,伸出右手,摸了摸巨鯤的尖角,笑道:“今日真是長見識,不知鯤兄如何稱呼?”

半月從巨鯤身上跳到青龍背上,拉住一心雙手,笑道:“一心兄,這是我師尊百年前遊北冥之淵,帶回來的大魚,名做五色,我從小就是讓它帶大的。”

一心雙手抱拳,對着巨鯤道:“參見大魚兄。”

巨鯤對着一心點點頭,迴轉身子,帶着青色巨龍飛入東海上空,二者巨大的身體在空中掠過,海面上出現瞭如山一般的陰影。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二者來到了瀛洲上空,半月站在巨鯤身上,對一心道:“一心兄,你還是到五色背上來,那青色巨龍是你以靈力幻化而成,已飛了三天三夜,也該休息了。”

一心點頭道:“那就有勞五色兄了”,說完躍到巨鯤身上,右手對着青色巨龍舉起袖子,左手捏了個變身訣,那青色巨龍渾身泛出綠光,張牙舞爪,擡頭嘶叫,片刻後,化爲綠笛飛進一心袖中。

一心收起袖子,揹着雙手,迴轉身子,站在巨鯤身上,仔細瞧起這瀛洲風貌。

只見這瀛洲北部山脈縱橫,層巒疊嶂。山脈中央有一萬丈深淵,深淵底處是蔚藍大海,海水洶湧澎湃,氣勢奪人。

巨鯤飛行到這深淵上空,搖搖頭,俯身往下衝去。

半月和一心抓緊了巨鯤身上的鱗甲,半月道:“這深淵是五色長大的地方,所以五色對這深淵極有感情。”

在距離海面還有兩尺之時,巨鯤生生停下腳步。

半月和一心從巨鯤身上跳了下來,巨鯤擡頭嘶吼一聲,巨大的身軀躍進深淵內,深淵裏的海水濺起十丈有餘。

一心身帶靈力,濺出來的海水到他身前一尺處就被攔了去路落到地上。

倒是半月,從頭到腳被淋了個落湯雞,他抹着臉上的海水叫罵道:“臭五色,每次我從外邊回來都來這一招,要不是怕師傅責罰,早就把你當做烤魚吃了。”

話音未落,巨鯤從深淵處浮了起來,咧開大嘴,對着半月,從口中吹出一股冷風。不到片刻,冷風就將半月身上的海水吹乾,半月一張圓臉在凜冽的冷風中變得好似一張大餅,他擺手道:“夠了夠了,再吹下去我都要飛走了。”

巨鯤閉上嘴巴,轉頭望着一心,一心擺手道:“不麻煩五色兄,方纔那海水未曾淋溼我。”巨鯤點了點頭,轉身往深淵處游去,身旁帶着無數彩色小魚,頗爲壯觀。

半月對一心道:“一心兄,您隨我走,我家仙人的洞府就在前方。”

一心微笑道:“今日主要是送你回府,現如今你家師傅不在,你帶我入他修仙洞府似乎有些不妥。你既已安全到達,我就要告辭了。”

“那哪成?”半月聽到一心要走,趕忙拉住他的袖子,圓臉通紅,急道:“你我二人本是萍水相逢,您卻仗義出手,送我回家。現如今到了我的地界,至少入了洞府,先喫頓飯再說。您若不同意,我就不放手。”

一心見半月脹紅着臉,知道他天真純樸,動了意氣,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聲道:“既然如此,我這個客人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哈哈哈,這纔對嗎,你快隨我來。”半月拉着一心的右手,往島嶼中央走去。

一心隨着半月往前走,發覺這塊島嶼猶如海中浮萍,周圍圍着巨大山脈,不知遠古時被何種偉力將山脈撕裂,留下深淵旁的這塊巨大陸地。

島嶼上很多地方時不時會被洶湧的墨綠海水淹沒,億萬珊瑚礁定居在島嶼四周,在陽光下閃着五顏六色的光芒,給孤獨寂寞的島嶼增添了幾分奇幻。

二人步行了大約半刻鐘,一心見前方有一座巨大動物遺骸,骨骼粗大,走近一瞧,這座動物遺骸應是隻上古神獸,不知歷經多少歲月,此時只剩一副白骨,巨大的頭骨上長着兩隻尖角,猶如兩把利劍直插天際,巨大身軀俯臥在島嶼之上,尾骨長約幾十丈,在尾骨與身體連接處插着一柄鏽跡斑斑的古劍,這遺骸就似這把古劍的劍冢一般。

這柄古劍當是以玄鐵鑄成,劍身寬大厚重,在風沙侵蝕之下已有些暗淡無光,劍柄雍容清冽,雕刻着虛空之中日月星辰的運行軌跡。

不管是驚天動地的巨獸,還是名揚天下的寶劍,在歲月面前,最後都只能成爲一粒無名塵埃。

離神獸骸骨和古劍不遠處有一隱隱發光的洞穴,門上赫然寫着“白蓮”二字,當是半月師傅青葉真人的修仙洞府無疑。

一心走到那座巨大的神獸遺骨前,用手輕輕拂去骸骨上的灰塵,當手指碰到遺骨時,從指尖傳來一陣似曾相識的感覺,他感到詫異,自己幾十年來的修煉生涯,從未與此巨獸接觸過,怎會產生如此強烈的感應。

“一心兄,這座骸骨很大吧?”半月仰頭道。

“不知是何等神獸,身軀如此巨大。對了,它應是被尾骨處的那柄石劍所殺吧?”一心繼續用指尖感應着這座骸骨,可惜,也許是神獸已逝去太久,這座骸骨再也無法給一心更多的感應。

“它可不是一般的神獸。”半月回頭,帶着驕傲的神情道:“它是上古四大神獸始祖之一,麒麟老祖的直系後裔,名爲玉麒麟。”

“玉麒麟,沒有聽過。麒麟老祖,道藏裏記載過它的名字,說它出現在開天闢地之時,不過道藏也只是一筆略過,並未詳細敘述它的事蹟?”一心道。

“麒麟老祖和其它上古四大神獸的始祖一樣,在修行界的道書裏都沒有詳細記載它們的事蹟。”

“哦,這是爲何?”一心皺着眉頭問道。

“具體緣故我也不是很清楚。聽我師父說,麒麟老祖,玄龜老祖,火鳳老祖和靈龍老祖是上古四大神獸的始祖,在宇宙洪荒開天闢地時與混沌之神和大墟之靈一起誕生。混沌之神認爲競爭可以讓天地萬物更具生命力,所以一直想方設法讓天地三界處於爭鬥廝殺之中。而大墟之靈覺得秩序纔是讓天地萬物和諧共生的正道,所以一直致力於肅整天地三界的秩序和法則。同爲天地始祖,四大神獸不可避免地進入了這場爭鬥。麒麟老祖和靈龍老祖站在混沌之神這一戰線,玄龜老祖和火鳳老祖認同大墟之靈的看法。它們的這場戰爭持續了上萬年。”

“那後來呢?”

“萬年戰爭,想看看那該有多麼慘烈,導致生靈塗炭,天地變色,它們六者雖然都是天地元氣精華所生,最後也都身受重創,不得不進入虛空界休眠。讓它們的後裔,秉承了它們的思想火種繼續爭鬥。”

“原來如此。那這玉麒麟應該算是混沌之神這邊的戰將了?”

“那是自然,而且是極爲厲害的一個。”半月道。

“極爲厲害的一個,那有多厲害?”一心笑着問道。

半月用手指抹了抹圓鼓鼓的鼻子,望着那座神獸骸骨道:“聽我師傅說,當年六大始祖神遁入虛空界休眠,並同時立下誓約,萬年內對三界之事不再插手。而麒麟老祖在休眠之前,把他畢生所學都傳予了他座下的小麒麟,也就是我們面前這座骸骨。後來這頭小麒麟在魔法大成時自稱麒麟尊者,破了蓬萊和方丈兩座仙山的守山大陣,重創兩座仙山內的修仙門派,當時在他手上或死或傷的修仙道友將近千人。”

“這麼強橫的人物後來是被誰所殺?”

“一心兄對這位擊殺麒麟尊者的人物感興趣了嗎?”

“這是自然,可以連破兩座東海神山守護陣法的冥魔頭領,自然不是簡單人物,而且始祖神之一的親傳弟子,就算是當年道門最爲超逸絕倫之輩,估計也只能與他戰個平手,所以我很好奇,究竟是何等人物可以破了麒麟尊者的魔功,用那柄平平無奇的古劍將他擊殺。”

半月抓了抓屁股,笑道:“此人是我的師父,”

一心驚道:“令師居然是此等叱詫風雲的人物。”

“我師父的師叔祖。”

“我去。”一心額頭出現三條黑線,心中暗暗罵道:“你個胖小子,說話說一半,你師父的師叔祖,也就是你師祖的師叔,算起來早就超三代了,你牛叉個啥?”

“話說當年麒麟尊者破了蓬萊,方丈兩座神山後,自以爲天下無敵,可以號令三界。”半月清了清嗓子,拍下驚堂木,大聲道:“以雷霆萬鈞之勢攜麾下冥魔三千,直闖我瀛洲仙陣。我瀛洲弟子自然是視死如歸,帶上法寶仙劍,於瀛洲上空做好和冥魔同歸於盡的準備。”

“同歸於盡,當時麒麟尊者好大的威風。”一心附和道。

半月想起師傅當年遇到的情景,心有餘悸道:“當年麒麟尊者的最後目標是崑崙天界,準備先滅瀛洲再破崑崙。崑崙天界是三界修仙第一山門,我瀛洲與崑崙的關係猶如脣亡齒寒,若是崑崙天界被破,魔長道消,天地秩序必亂。故崑崙天界派出門下化神境弟子八百,地仙境護法四十,天仙境長老八人,崑崙六峯峯主三位,一起持援我瀛洲仙門。”

“難道殺麒麟尊者的是崑崙仙人,瀛洲掌門與崑崙天君以師兄弟相稱,這倒是不難理解。”

“嘿嘿,一心兄猜錯了。崑崙援軍飛往我瀛洲途中,與麒麟尊者三千冥魔遭遇,魔來勢洶洶,麒麟尊者麾下有二魔,六妖,十八冥獸,六十四地君,代表了仙魔二界最爲強大的軍隊在東海之濱展開大戰。匪夷所思的是,麒麟尊者在崑崙天界幾乎傾盡全部戰力的情況下,還能帶着六妖直撲走瀛洲防線。麒麟尊者的意思是先滅我瀛洲,再全力反撲崑崙大軍。然而,在我們瀛洲修行的一條靈龍,也就是我師父的師叔祖——月龍真人,不知在何地得到了一上古奇兵,單人單劍,先殺六妖,然後衝到麒麟尊者面前,與他大戰三千回合,最後以一招雷霆破魔式,用古劍刺入麒麟尊者尾骨,硬生生屠了麒麟尊者。又御劍飛行,來到東海之濱,殺冥魔兩千,逼得冥魔們退守冥界,一千年來不敢再染指人間仙門。”

“真是令人爲之神往。”一心想象着當年月龍真人的風采,低頭問道:“那後來你師父的師叔祖去了哪裏?”

半月沉吟了半刻,望着那柄古劍道:“爲了不讓冥魔們把麒麟尊者的遺骸盜走再行不義之事,月龍真人把上古奇兵插在了遺骸的尾骨處,歲月磨礪,那柄上古奇兵也就成了我們面前這柄暗淡無光的古劍。”

一心點點頭,用手摸了摸古劍上的劍柄,輕聲道:“爲了天下蒼生,震懾羣魔,月龍真人將隨身寶劍插在這遺骨之上,確實是個人物。”

“當時整個仙界都被他這個突然崛起的人物震驚了。”半月苦笑道:“爲了對付冥魔的反撲,當時的崑崙天君在崑崙山舉行仙界大會,邀請三山五嶽,四海八荒的仙人們推選仙界盟主,有意讓月龍真人當個副盟主。可惜,月龍真人對此毫無興趣,連崑崙山都沒去,又過了大約一千年,月龍真人終於跨過那巔峯一步,成爲幾千年來第一個引來天怒之劫的仙人,本來他應當是可以渡劫飛昇的,可惜他失了這柄古劍,因自身修爲太高,引來的又是九天神雷劫,最終在天劫面前身死道消,不知所蹤。”

“原來如此。”一心聽着半月的言語,不知爲何深有感觸,輕聲道:“這倒是可惜了。”

“算了,不聊這麼傷感的事了。”半月笑道:“一心兄,我帶你進白蓮洞府。”

“好。”

二人走進白蓮洞府,一心見洞府內別有洞天,原本應是洞頂的地方居然是廣闊無垠的夜空,夜空中有一輪明月,在圓月皎潔清輝之下,有一靜謐庭院,庭院內花草幽幽,古樹參天,葉影重重,一片古樸蕭瑟之景。

半月帶着一心來到庭院內,走進一間小屋,從屋內取出一銀色酒壺,對一心道:“這是我師傅的寶貝酒壺,裏面有瓊漿美酒,怎麼喝都喝不完,晚上我們就喝個痛快。”

一心道:“如此甚好,我也好這杯中之物。今日就喝個痛快。不過在這用道法佈下的海市蜃樓內總覺得彆扭,我們還是出去喝,如何?”

“走。”半月拿起酒壺,與一心來到海邊,開懷暢飲。

二人聽着海浪拍打岸邊石頭的聲音,望着銀河飛舞縱橫天際,那滿天星辰閃耀明亮,如虛空中破碎寶石,深深印刻在無垠夜幕。

一心從半月手中接過銀色酒壺,仰頭喝了一口,一股熱浪至心底蒸騰而起,他望着天空,眼裏流出如月光般柔軟的溫情,過了好一會兒,才小聲道:“靈犀,不知你現在身處何處,是否和我一樣望着相同的夜空?”(欲知靈犀故事可閱拙作《百年情緣》

半月不勝酒力,躺在地上,圓圓的肚子一起一伏,已默默睡去,嘴角流出口水,口中唸唸有詞,說着夢話。

忽然,天空中億萬星辰燃燒着火焰從天際滑落。傳說流星是銀河中凋謝的龍骨舌蘭,當它們燃燒着掉進大海時,會在生命最後一刻綻放出無與倫比的光芒和溫柔迷人的芳香。

天地一隅,兩個知交好友在光芒和芳香裏渡過人生中難忘一晚。

瀛洲,海岸,旭日東昇。

半月躺在岸邊灰色的巨石上,在陽光的照耀下睜開眼睛。他坐了起來,用右手擦了擦昨日留下的口水,低頭一瞧,發現那銀色酒壺就放在身邊不遠處。

半月自言自語道:“師父喝醉後常說,想要解酒氣,喝回魂酒是最有效的方法,咱如今也學一學。”彎下腰,拾起身旁的酒壺,對嘴連喝了好幾口。

放下酒壺,他轉身道:“一心兄,來幾口回魂酒解解酒氣。誒,一心兄去了哪裏?”

這時他才發現一心已不在身旁。他站起身,往麒麟遺骨的方向望去,發現一心站在那暗淡無光的古劍前面,神情肅穆,一言不發。

“看來只要是個修道之人,就無法對這柄上古神兵無動於衷。沒想到一心兄也不例外。”半月用壺蓋塞住酒壺的壺口,慢悠悠往遺骨處走去。

一心望着眼前這柄寶劍,心潮澎湃。

他昨日大醉,於睡夢之中似乎受人指引,恍恍惚惚往這麒麟遺骨處走來,醒來時自己已在這神兵之前。

“一心兄,你莫不是要拔劍吧?”半月將酒壺收進袖中,晃晃悠悠走到一心身旁,笑道:“這柄神劍你莫看它平平無奇,不僅自身有劍靈護體,內裏還蘊含着月龍真人的修爲。從那日月龍真人將它插進這麒麟尊者的身體後,距今也快兩千年了,這兩千年裏,不知有多少修仙大能和冥界魔頭想將它拔出,卻無一成功過。拔劍的結果,都以損耗自身修爲而告終。甚至有的人在拔劍時身死道消,化爲灰燼。”

“半月兄。”一心轉過頭來,皺着眉頭,面帶困惑道:“這是你瀛洲白蓮洞先輩所留下來的寶劍,按說我不應該有非分之想,只是不知爲何,我見這柄寶劍如見故人一般,心中將它拔起的慾望無法平息,難道是昨夜喝酒的緣故?”

半月將銀色酒壺拿起來瞧了瞧,笑道:“昨日我也喝了很多酒,也沒有拔劍的想法。不過你若真想拔劍,我倒不會攔着你。當年月龍真人插劍時曾說,千百年後,不論門派,不論修爲,不論仙魔,這柄寶劍留給有緣之人。所以只要拔得出這柄神兵的,都可以成爲這柄寶劍的主人。”

“此話當真?”一心望着半月,面露驚詫之色,問道:“難道你們宗門對這柄神兵的歸屬完全無所謂?”

“嘿嘿嘿,我們本來也想有所謂的。”半月把酒壺的瓶蓋打開,對嘴又連喝了幾口,搖頭笑道:“這千百年來,我們白蓮洞府好多天賦異稟的人物爲了能拔起這柄寶劍,有的功力盡失,有的魂飛魄散,那些本可以成爲修道界中堅力量的同門,紛紛在這病神兵之下隕落,這柄神兵傷了整個宗門的元氣。所以八百年前,我那師尊清葉真人,也就是如今的白蓮洞掌門,立下門規,凡我白蓮洞門下,不得再拔這柄神兵。”

“這柄神兵居然有這麼厲害?”一心回望那柄暗淡無光的古劍,輕聲道。

“一心兄。”半月收起了輕佻笑容,字斟字酌道:“你我雖認識不過兩天,但半月卻已將你當爲知交好友,依我之見,你還是莫拔的好。這柄古劍長三尺六寸,說來也怪,莫說是去拔它,就算是要走進它三尺六寸的劍圍內,兩千年來也不過寥寥數人,都是當年超逸絕倫之輩,可惜,到現在它還是依然插在這遺骨之上。”

“三尺六寸?”一心望着自己落腳之處,望着半月小聲道:“我似乎已走進它的劍圍之內了。”

“什麼?”半月一聽,瞪圓着眼睛望着一心雙腳所落之處,嚇了一跳,瞠目結舌道:“怪哉怪哉,我聽我師尊說,這古劍三尺六寸前有一道無形劍氣環繞,是由古劍劍靈,麒麟尊者的怨氣和月龍真人留下的靈力合而爲一所化,最是兇險厲害,就算是當年崑崙山玉虛峯峯主玉虛仙人,要闖進這劍氣之內,也要運起十成功力,你怎麼輕描淡寫地就進入這劍圍之內了。”

一心往後退了兩步,又往前走了兩步,進退自如,回頭笑道:“半月兄,會不會是你師傅不想讓你拔劍,說出來嚇唬你的。”

“這古劍周圍確有劍氣。”半月搖頭道:“我小時候曾親眼見我師傅走進劍圍之內,他也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能握住古劍的劍柄。你看我現在所站位置與那古劍至少一丈有餘,再往前一些,就會感到劍氣凜冽,周身難受。”

“奇怪,爲何我完全沒有感覺到劍氣?”一心望着那柄古劍,原本躍躍欲試的情緒平息了不少,帶着疑惑自言自語道。

“一心兄,接着。”現在反而輪到半月有些激動,他拿起酒壺扔給一心,大聲道:“說不定,你就是月龍真人口中的那位有緣人,喝口酒壯壯膽氣,然後拔劍。”

一心接過酒壺,仰頭喝了一口,一股豪氣自心底蒸騰而起,他把酒壺扔回給半月,大聲笑道:“既然已站到這柄古劍的劍圍之內,好歹也要試一試,以免以後後悔,好,拔劍。”

一心回頭握住了那柄古劍,剎那間風起雲湧,原本蔚藍的天空暗淡了下來,大片烏雲將那太陽遮住,雲層間電閃雷鳴,整個天地黑壓壓一片。而那海岸旁的海水似乎受到召喚一般,翻滾起幾十米海潮,氣勢磅礴。在劍氣的牽引下,整個島嶼左右搖晃,似乎島嶼下面有一頭巨獸正在怒吼爬行。

而那柄原本暗淡無光佈滿鐵鏽的古劍,此時從劍柄開始,亮出一道璀璨奪目的光芒,在那劍光移動牽引之下,劍柄和劍身的鐵鏽慢慢皸裂,掉落下來。古劍在那光芒之中,顯出了原本驚天動地的面貌。

此時的一心,終於感受到這柄古劍劍氣和劍光所帶來的壓力,那劍氣雖讓人感覺天真無邪,但卻帶着一股壓倒天地萬物的浩然正氣,而那劍光璀璨奪目,但隱隱間卻有一絲陰霾之氣蘊含於其中。

這三股巨大的力量透過劍柄,從一心握劍的右手傳到他全身,從他全身傳到了島嶼,又從島嶼傳到了整個天地之間。

在這三股力量之下,一心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快被壓碎了,只能運起全身靈力,口中默唸道藏中的功法口訣,將全身靈力運至右手,大吼一聲,將那柄古劍從麒麟遺骨中拔出了六寸。

“起。”隨着一心一聲大吼,那柄古劍又被他拔起一尺有餘。此時,一心火力全開,將全身靈力全部釋放,在靈力的作用之下,他身體周圍存滿閃電,與古劍的三股力量正面對抗。這是力量的純粹對抗中,沒有任何花招可用,在對抗中,他臉上的鱗片逐漸顯現,兩支白色龍角慢慢從頭上長了出來。

“原來一心兄你的真身也是條靈龍。”半月在旁邊緊張萬分,大聲道:“一心兄,量力而行,量力而行。”

“給我起來。”一心兄終於將左手也按在劍柄上,雙手合力,再次大吼,終於將那古劍拔了出來,此時古劍的萬道劍光噴發出來,在空中凝聚成一道七彩光束,直衝天際,將那烏雲擊碎,似乎要將整個天空衝出個大洞一般。

崑崙山,玉虛峯,萬丈瀑布前,千年銀杏下,一名鬚髮全白的老者和一名其貌不揚的中年道士正在下棋。從瀛洲方向傳來的巨響吸引了他們的注意,那白髮老者放下手中的黑棋,站起身,望着東海方向那道驚天動地的光束,皺着眉頭撫須道:“難道是你回來了?”而那名其貌不揚的中年道士,左邊臉頰裏的青筋隱隱抽搐了一下,擡手將白棋拍在棋盤之上,不發一言。

冥界,婆羅國,金色宮殿中,一名身穿紅衣面帶笑容的中年男子,推開身旁嫵媚嬌豔的歌姬,衝出大殿,來到廣場中央,盯着天空中那道聲響如雷的七彩霞光,咬牙切齒道:“到底是何人,居然可以拔出那柄古劍?”

妖界,幽靈山,演武大廳前,一名銀髮披肩的大妖,將身旁十名妖怪掃倒,收住自己揮出的乾坤棒,擡頭望着那道璀璨奪目耀眼無比的光束,大聲笑道:“哈哈哈,看來又多了個勢均力敵的對手,好玩好玩。”

瀛洲,白蓮洞府前,麒麟遺骨旁,一心已將整柄古劍拔了出來,舉過頭頂。只見他右臂舉劍,左臂叉腰,頭頂龍角,周身閃電,矗立於聲響如雷的七彩光芒之下,猶如神話世界裏的遠古神祗一般。

半月望着一心舉劍的背影,臉色脹紅,鼻翼微張,激動得渾身顫抖,歇斯底里地拍手道:“一心兄,你終於拔出這把劍了,這把古劍可以重見天日了,真的是太好了,太好了。”

崑崙山,天頂峯一隱祕洞穴內,一道佈滿符咒的陣法正在悄悄啓動,這座陣法的陣眼是枝修行界裏極爲少見珍貴的“萬里穿雲箭”,在穿雲箭的尾翼,還綁着兩個冥界婆羅國出產的火器“玄天雷”。只見在陣法的牽引下,穿雲箭對着瀛洲方向蓄勢待發。

此時的一心並沒有半月所見那麼的輕鬆。從拔劍到舉劍,一心靠的是一鼓作氣,原本以爲拔劍之後,古劍上的壓力會逐漸消失,沒想到,舉劍之後,劍光直衝天際,那那三股力量合二爲一,化成七彩光速,帶來的威壓更甚之前。

一心此時幾乎已將全部靈力釋放,就是想將古劍放下的氣力都沒有,看起來像是他舉着古劍,其實可以說是他被古劍擊碎天際的劍光牽引着。那七彩劍光在天空之中一直蔓延,光芒越來越亮,越來越廣,幾乎要將整個瀛洲覆蓋。

突然,古劍上不在噴發劍光,而天空中的劍光卻在慢慢會聚,一心望着那天空裏越來越多的能量,心底泛起一絲不祥的預感。

崑崙山天頂峯內的萬里穿雲箭,也已準備就緒,箭光四射,正等着那千鈞一刻。

一股殘存的猶如細絲的神魂從古劍劍柄傳至一心腦中,那股神魂對一心輕聲道:“還太早,你還太嫩,還不立刻將古劍插回原位,等着被天雷轟擊嗎。”

一心被古劍牽引得有些疲憊的道心立醒,趕忙咬牙將古劍插回麒麟遺骨身上。

隨着那柄古劍插回原位,崑崙山天頂峯的萬里穿雲箭陣法隨之偃旗息鼓,而瀛洲上方的七彩劍光終於會聚在一起,以迅雷之勢直擊古劍,說時遲那時快,一心往半月方向奔去,抱住半月,召喚出袖間青龍,載着他倆往海中飛去,在七彩劍光轟擊之下,整個瀛洲島嶼缺失了一半陸地,半月從一心背後站起,心有餘悸道:“我們差點就灰飛湮滅了。”

一心從青龍身上爬起,回首望着被轟擊得七零八落的島嶼,皺着眉頭道:“奇怪,這柄古劍上好像帶着禁制,專門用來對付拔劍之人,如果方纔我不棄劍的話,身體和神魂估計會被這柄古劍的劍光擊個粉碎。而且我拔劍時還隱約感覺在這三界某處,似乎還有針對拔劍者的威脅存在。”

半月摸了摸後腦勺道:“以前從沒有人拔起過這柄劍,光光在拔劍過程中就身死道消過很多人。但是從我師傅的敘述中,似乎也從來沒有發生這麼厲害的衝擊。”

“不對,這柄劍和這座麒麟遺骨似乎是個死局,專門用來對付拔劍之人。就算可以拔得起這柄劍,也會被古劍裏的禁制所擊殺。”一心站在青龍之上,輕聲道:“如你所言,這兩千年來,三界之中有好多個修行天才被這柄古劍所傷,有的甚至是直接被劍光所殺。如果殺的只是冥魔,還情有可原,但它不分善惡,似乎只針對有能力拔劍的修行者,這就有些奇怪了。”

“聽你這麼說,似乎真的是這樣,像我這種連劍圍都走不進去的修行者,這柄劍似乎對我就毫無威脅?”

“半月,”一心回頭,彎腰抱拳道:“不管怎麼說,我爲了能拔出這把劍,弄得你們瀛洲島現在這般模樣,委實抱歉。”

“沒事沒事。”半月擺手道:“等我師傅回來,我把來龍去脈告訴他,他應該可以將島嶼復原。你莫將此事放在心上。”

“多謝半月兄體諒。”一心俯身拱手道。

“客氣,客氣。”半月擺手完,望着被古劍劍光和天雷轟成碎片的島嶼,輕聲道:“看來當年我師傅立下不準拔劍的門規是正確的。就算能拔得起這柄神兵,也逃不過這劍光引來的天雷劫。要不是一心兄你方纔臨危不懼,重新把劍插回遠處,還讓玉笛載着我們飛出這劍光雷劫的領域,估計我倆這次真的就在劫難逃了。”

一心望着不遠處的麒麟遺骨和那柄古劍,想起方纔的情形,同樣心有餘悸地點點頭道:“確實是千鈞一髮,誒,半月兄,我觀白蓮洞府距離古劍不遠,但似乎毫無損傷啊。”

“這是自然。”半月笑道:“這洞府四周有我白蓮洞祖師爺所設的靈力禁制,到如今也有幾千年了。我聽師傅說,當年祖師爺也是地仙中數一數二的人物,他的法力與六大始祖神相比,也是不遑多讓。只不過祖師爺生性灑脫,淡泊名利,也不喜與人爭鋒,所以沒有什麼名氣而已。”

“有大能而又超然物外,令人肅然起敬。”一心點頭道。

“對了,我差點忘了,一心兄,你隨我來,我有件東西要送給你。”半月拉住一心的右手,從青龍身上跳到島嶼之上,往白蓮洞府走去。

進了白蓮洞府,一心發現整個洞府裏的景色又和昨日所見大爲不同。

洞頂的地方雖然依舊是廣闊無垠的夜空,只是夜空中的那一輪圓月已變成月牙,月牙在幽暗的濃霧中若隱如現。靜謐庭院內的花草凋謝枯萎了許多,那些參天古樹旁,落葉紛紛,樹上未凋落的葉子也是黃了一片,想來方纔那道劍光雷劫還是對這白蓮洞府有所影響。

半月拉着一心進入庭院,庭院內曲徑幽深,陣法林立,每道房門都有一道符咒禁制,若不是半月帶路,一心估計自己無法順利來到這最後一間丹房。

二人進入丹房,來到畫着八卦圖的右牆。一心見那牆上掛着各式各樣的法寶。半月從牆上八卦圖的正中央取下一掛着的劍鞘,回身放到一心手中。

一心見這劍鞘由玄鐵鑄成,通體黝黑髮亮,劍鞘頂端以黑色檀木雕刻而成,鞘身雕畫着四象八卦,五儀太極,雅緻低調,樸實無華,但握在手裏卻有一股大氣厚重之感,讓人隱隱可以感受到原本那柄藏鋒於其中寶劍的鋒利。

“難道這柄劍鞘與那柄古劍有關?”一心用手撫摸着劍鞘上的花紋圖案,輕聲問道。

“一心兄好眼力。”半月揉了揉圓乎乎的鼻子,把手背到背後,笑道:“當年月龍真人得到外邊那柄古劍後,發覺古劍鋒芒太露,因此找了自己的好友,當時的鑄造大仙吳鉤大師爲古劍鍛造劍鞘,用於藏鋒。可惜古劍鋒芒太過銳利,劍鋒裏的劍靈太過強盛,吳鉤大師連制了九把劍鞘都被古劍鋒芒所毀,最後不得不用天外玄鐵鑄造劍鞘,方能壓制古劍鋒芒。”

“原來如此。”一心望着這玄鐵劍鞘,點頭道:“藏鋒而厚重,確實是把好劍鞘。”說完,將劍鞘遞還給半月。

半月卻揹着雙手,沒有接過劍鞘,笑嘻嘻地看着一心,道:“一心兄,這柄劍鞘,現在是你的了。”

“不可,這是你們白蓮洞府的法寶,我怎麼能佔爲己有,半月莫要開玩笑。”一心仍堅持把劍鞘還給半月。

“哈哈哈,一心兄,從你拔出那柄古劍開始,這柄劍鞘就是你的了。當年月龍真人插劍時曾經說過,今後不論是誰,只要能拔出那柄古劍,這柄劍鞘隨之贈予。”半月笑道:“你方纔就在我眼前拔出了古劍,所以這把劍鞘現在就是你的。”

一心有些哭笑不得,搖頭道:“我想你師父師叔祖的意思是那把古劍太過鋒利,拔劍之人若想將其帶走,必須用這劍鞘藏鋒。我方纔確實是拔出了古劍,但卻又插了回去,算不得數的。半月,你快把這劍鞘收回,留給以後拔劍之人所用。”

“我師傅的師叔祖可沒說過拔劍後再把劍插回原處就不送劍鞘了。”半月頑皮笑道:“一心兄,我現在是受師門門規贈予你劍鞘,你可莫推辭。”

一心拿着劍鞘,爲難道:“半月,你這麼做,你師父不會責罰你嗎?”

“一心兄,這柄古劍劍鞘交到你手中,半月是最放心的。”半月收了頑皮笑容,瞪大着眼睛認真道:“因爲半月覺得您是個好人。您與那橙園主人素昧平生,卻能犯險爲其驅妖降魔;您與我也是初次見面,卻可以不辭辛勞送我回瀛洲;方纔半月見您拔劍成功,仍能忍住心中誘惑,爲救半月把劍插回,所以這柄劍鞘交到你手中最爲合適。”

“方纔我棄劍是爲了不讓劍光雷劫轟擊到自己。”一心道:“沒你說的那麼偉大。”

“一心兄。”半月伸出雙手,把劍鞘推回給一心,輕聲道:“這柄玄鐵劍鞘既然能壓制住外邊那柄古劍的劍鋒,便能壓制住天下間所有法寶利器的鋒芒,可以說是三界之中最爲厲害的藏鋒之器。半月不知道以後誰能拔出那把古劍,但把劍鞘交到你手上,半月心中放心,若是以後拔出寶劍的是個惡人,至少壓制古劍鋒芒的劍鞘在你手中,我想我師傅也不會反對的。”

一心見半月如此言情懇切,覺得自己再做推辭,就有虛僞之嫌,握着劍鞘,拱手笑道:“既然你都說到這個份上,我就不再推辭了。一心在此多謝賢弟賜劍,不,應該是多謝賢弟賜予劍鞘。”

“哈哈哈,這就對了。一心兄,這柄劍鞘既是藏鋒之器中的王者,想要用它也沒那麼容易,我這裏還有本使用劍鞘的口訣,你一同拿去。”半月回身,伸手從八卦圖裏掏出一本心法,交到一心手中。

“半月,”一心拿着那本薄薄的心法口訣,感受着半月沉甸甸的好意,不禁感動道:“多謝了。”

“自己兄弟,客氣什麼?”半月又揉了揉自己圓乎乎的鼻子,笑嘻嘻道。

二人在瀛洲島上又一同住了一月有餘,一心除了依照半月給的心法口訣練習藏鋒之術外,還教半月一起用法術恢復島嶼模樣。

到了九月月底,一心想起自己此次下山已有兩個多月,靈龍山上古洞裏的太微紫麻無人照顧,不知近況如何,心中不免有些忐忑,便準備啓程回府。

半月依依不捨,又從白蓮洞中拿出一塊“傳話寶玉”,對一心說,只要念出口訣,二人就可用這“傳話寶玉”通話,一心欣然收下,這才拜別了半月,騎上綠笛,往靈龍山飛去。

這是二人的第一次相遇和別離。

百年之後,成爲知交好友的二人已是仙界正道領袖,經歷過無數次相遇和別離,每次把酒言歡時,談起這第一次相遇,還是會感慨不已。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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